沙瑞金与李达康通话中。
沙瑞金表情平静,眼神深邃。
听筒里传来李达康那标志性的。
带着点急切的声音:
“沙书记!我的建议是,按兵不动!”
“让他们汉大帮自己狗咬狗!”
“我们表态反而落了下乘!”
“死了一个陈清泉,足够让汉大帮的人兔死狐悲,人心惶惶了!”
“这时候我们若趁机打压,只会逼得他们抱团取暖,同仇敌忾!”
李达康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诚恳”:
“另外,沙书记,我强烈建议!”
“此时不宜动祁同伟!”
“更不宜考虑让赵东来接任省厅厅长!”
“我和东来同志在京州搭档多年,配合默契,他对京州情况了如指掌,实在不宜轻动!”
“还请沙书记…体谅京州工作的实际需要。”
沙瑞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毫无波澜。
“达康同志,你的意见…我收到了。”
沙瑞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对李达康这番“高风亮节”的表态非常满意。
既要撇清自己对省厅的野心推荐赵东来。
又暗示京州离不开他李达康的班底保赵东来原位。
纵然对李达康阴了侯亮平一手有些膈应。
但想到是侯亮平先招惹的李达康。
这点不满也暂时压了下去。
沙瑞金放下李达康的电话,看着桌面上摊开的省政厅会议议程草案。
三个议题,如同三把刀:
1.冻结人事任命权(断高育良臂膀)。
2.高育良炮轰李达康京州乱象(汉大帮反扑)。
3.高育良炮轰祁同伟乱作为(汉大帮内讧)!
全是高育良!
沙瑞金看着这充满戏剧性的议程。
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好…好得很!”
他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光芒:
“高育良啊高育良。”
“你这是自己把‘跋扈专权’的帽子往头上扣啊!”
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在会议的最后。
只需轻描淡写地“引导”几句,就能将高育良彻底钉死在“不顾大局、挑起内斗”的耻辱柱上!
汉大帮?
这棵盘踞汉东多年的参天大树,离彻底分崩离析、烟消云散的日子…不远了!
沙瑞金眼中奇异的光芒亮起,仿佛能穿透窗外岩台山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医院病房,侯亮平临时住所。
灯光昏暗。
侯亮平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手机突然在床头柜上疯狂震动!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沙瑞金!
侯亮平像被高压电击中,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他死死盯着那三个字,呼吸瞬间停滞,随即变得无比粗重!
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沙书记!
是沙书记!
他…他竟然还会给我打电话?!
难以置信的心情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他心中绝望的堤坝!
原本以为,自己己是弃子,政治生命随着那桩丑闻彻底终结。
钟家抛弃,前途黯淡,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便是赖在汉东,利用柳如烟那点可怜的人脉,勉强维持一个副厅级的空架子。
在高育良和祁同伟的“施舍”下,了此残生。
纵然能保住级别待遇。
但京城的风光、实权的滋味。
将永远成为过去!
他侯亮平,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反贪局长,竟落得要靠女人和昔日“恩师”的怜悯度日?
这份屈辱和绝望,如同毒蛇般日夜啃噬着他!
侯亮平的眼眶瞬间红了。
巨大的酸楚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要喜极而泣!
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暖流瞬间席卷了侯亮平冰冷的西肢百骸!
沙瑞金的来电,如同一道刺破无尽黑暗的曙光!
这不仅仅是电话,这是生机!
是重返权力棋局的入场券!
是他侯亮平绝境翻盘的唯一希望!
“沙书记啊!”
电话刚一接通,侯亮平积蓄己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哭腔冲口而出。
“我…我终于等到您的电话了!”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泣声的呼喊。
让电话那头的沙瑞金眉头瞬间紧锁。
心头掠过一丝强烈的厌恶和失望。
真是个废物!
沙瑞金内心鄙夷地冷哼。
堂堂副厅级干部,心理素质竟如此不堪!
官场浮沉,谁没经历过风浪?
自己行事轻佻,授人以柄。
被人泼了污水,竟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
无能就要认!
无能还张扬,出事只会哭鼻子…
简首令人不齿!
他原本想着。
侯亮平毕竟是祁同伟的师弟,是钟家的女婿,纵然一时失足,能力总该还有些。
却没想到,第一次交谈,对方就上演了这么一出哭天抢地的戏码。
沙瑞金立刻对侯亮平能否在自己精心策划的棋局中发挥预期作用,感到了深深的担忧。
眼下,撕裂汉大帮,彻底瓦解高育良的根基。
是沙瑞金掌控汉东、坐稳头把交椅的当务之急!
只有拔掉这颗最大的钉子,他才能从容布局。
无论是高育良的城府、李达康的激进。
还是祁同伟的狠辣,单打独斗。
他沙瑞金自信都有一战之力。
他怕的是这些人及其背后的势力拧成一股绳!
那种局面,纵然最终能靠京城权威压服。
也必然让他沙瑞金颜面扫地,前程蒙尘!
他刚过六十。
正是雄心勃勃、渴望在汉东大展拳脚,以出色政绩叩响内阁大门的关键时刻!
容不得半点闪失!
电话那头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侯亮平心知自己刚才的失态,可能惹得沙瑞金不快,心中忐忑,却不敢再发出一点呜咽。
只是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亮平啊,你是汉大培养出来的干部。”
沙瑞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虽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但抛出的诱饵却足够致命:
“你 对汉大帮的情况最是熟悉。”
“眼下汉大帮尾大不掉,己成汉东发展的绊脚石。”
“我的想法是…你有没有可能,利用你的身份和人脉。”
“将一部分汉大帮的核心成员,特别是那些对高育良己有离心倾向的,聚集到你的旗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