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秽道求生,石室惊魂

冰冷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烈的土腥与藤秽的甜腥味,如同无数根冰针,从狭窄秘道深处扑面而来,狠狠扎在陈小串的脸上。那几根从转折处石壁蔓延而出的暗青色藤蔓根须,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尖端微微颤动,贪婪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伸展。苏半夏那缕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灵性气息,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正从这被污染秘道的更深处幽幽传来!

恐惧与狂喜如同冰火两重天,在陈小串濒临崩溃的身体里猛烈冲撞。

走?这布满诡异藤秽根须的秘道,是通往自由,还是更深的陷阱?影狐的血字如同诅咒在脑海中回响:“圣祭为引…万藤归巢…噬主…噬…天…” 这藤秽,远比表面更可怕!

不走?焚心饲藤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脏腑撕裂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七日之期就是悬顶利刃!引魂香的麻痹如同沼泽,拖拽着他的意识不断下沉。留在这里,只有被炼成炉鼎,或是彻底沦为藤秽养料的下场!

苏半夏就在里面!那缕气息微弱,却顽强地穿透了藤秽的污浊!

“妈的…赌了!”陈小串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哑的低吼,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的瞬间清明压倒了引魂香的麻痹。他不再看那蠕动的暗青藤须,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潜能,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矮身,一头扎进了那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狭窄洞口!

“呼——!”

腥风灌耳!秘道内一片漆黑,浓得化不开。仅有入口处透入的一线微光,在深入几步后便被彻底的黑暗吞噬。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混杂着泥土的霉味、藤秽特有的甜腥,还有一种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腐朽气息。脚下并非平坦,而是湿滑、倾斜向下的乱石,布满了滑腻的青苔和不知名的粘液。

右臂上的藤纹在进入秘道的瞬间猛地一颤!一股冰冷的吸力骤然爆发,目标不再是实体,而是弥漫在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精纯而浓郁的藤秽秽气!丝丝缕缕肉眼无法看见的污浊黑气,如同受到牵引,疯狂地涌入藤纹之中!

“呃啊!”陈小串闷哼一声,身体剧震。藤纹吞噬秽气的速度远超以往!这秘道深处的秽气,其精纯与浓度远超枯井!藤纹贪婪地吞噬着,暗金与赤金交织的纹路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却诡异的光晕。然而,这吞噬并非滋养!它更像是一种掠夺性的激活!藤纹上传来的冰冷秩序感陡然增强,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骨骼、血肉、甚至灵魂深处!焚心饲藤的反噬被这股强大的外力猛地引动!

“噗!”又是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在冰冷的石壁上,瞬间被黑暗吞噬。脏腑的撕裂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捏!他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全靠藤纹手臂死死撑住湿滑的石壁才没有倒下。

“不能…停…半夏…”他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唯有苏半夏那缕微弱的气息,如同黑暗中唯一的锚点,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他咬紧牙关,牙龈再次崩裂,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痛苦,忽略藤纹吞噬带来的冰冷灼痛,用尽全身力气,摸索着石壁,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下挪动。

秘道蜿蜒曲折,倾斜向下。黑暗中,视觉完全失效,唯有触觉和那缕微弱的灵性气息指引方向。石壁上湿漉漉的,覆盖着厚厚一层滑腻的苔藓和某种粘稠的分泌物。指尖不时能触碰到盘踞在石缝中的、冰冷僵硬的枯藤,如同蛰伏的蛇尸。

然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些“活”的根须!它们无处不在!脚下、头顶、两侧石壁!最初只是细微的蠕动,如同蚯蚓。但随着深入,根须越来越粗壮,越来越活跃!暗青色的表皮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磷光,如同鬼火。它们不再是安静的攀附者,而是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鬣狗,开始缓缓地、无声无息地朝着他移动的方向探伸、缠绕!

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暗青藤须,悄无声息地从头顶石缝垂落,冰冷的尖端带着粘液,几乎触碰到陈小串的额头!

“滚开!”陈小串心中警兆狂鸣,藤纹手臂下意识地猛地向上挥去!一股源自藤纹深处的冰冷排斥力骤然爆发!

“嗤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烙铁烫入油脂的声响!那根暗青藤须在接触到藤纹散发出的无形力场的瞬间,猛地一缩!接触的部位冒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一股更加浓郁刺鼻的焦糊甜腥味弥漫开来!那藤须如同被烫伤的毒蛇,剧烈地扭曲着,迅速缩回了石缝深处,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却充满怨毒意味的“嘶嘶”声。

有效!藤纹对这些根须有压制作用!

陈小串精神一振!这藤纹吞噬了圣主印记,本身似乎就蕴含着某种克制藤秽的秩序力量!虽然使用它会加剧反噬的痛苦,但此刻,却是保命的唯一依仗!

他不再迟疑,将那只散发着微弱暗金赤芒的藤纹手臂横在身前,如同持着一面无形的盾牌。果然,那些试图靠近的暗青藤须,在感受到藤纹散发的冰冷气息后,纷纷退缩、避让,如同遇到了天敌。它们缠绕在远处,如同黑暗中的鬼影,无声地蠕动着,散发着怨毒的气息,却不敢再轻易靠近。

压力稍减,但身体的负担却成倍增加!每一次藤纹力量的激发,都像是从骨髓里抽走生命力,焚心饲藤的反噬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意志。他强撑着,依靠着苏半夏气息的指引,在黑暗、湿滑、盘踞着无数诡异藤须的秘道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乱石和粘稠的苔藓上,随时可能摔倒。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剧痛的五脏六腑,吸入的空气都带着藤秽的甜腥,令人作呕。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就在陈小串的意识因剧痛和疲惫而再次开始模糊,引魂香的麻痹感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上时——

前方,终于不再是令人绝望的黑暗!

一丝微弱、却极其稳定的幽绿色光芒,透过秘道尽头的拐角,隐隐约约地映照出来!那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森冷的寒意,如同墓穴中的磷火。而苏半夏那缕微弱的气息,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清晰!

希望如同强心针注入!陈小串精神一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光芒传来的拐角!他顾不上藤纹力量的消耗,手臂上的光芒猛地一盛,逼退了几根试图从侧面缠绕他脚踝的暗青藤须,踉跄着冲过了最后的弯道!

眼前豁然…开阔?

并非出口,而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天然石穴!

石穴约有半间屋子大小,西壁光滑,显然经过打磨。地面相对平整,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灰尘。石穴中央,矗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造型古朴的石台。而那幽绿色的光源,正是从石台顶部散发出来的!

然而,吸引陈小串全部注意力的,并非石台,而是石台旁边,地面上蜷缩着的一个身影!

一身素净的衣裙早己被尘土和暗色的污渍染得辨不出颜色,几处破损的地方露出苍白的肌肤。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地,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身形,那气息…正是苏半夏!

她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如同失去了生命的瓷娃娃。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

“半夏!”陈小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他嘶吼一声,再也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藤纹的消耗,如同疯了一般扑了过去!

“噗通!”他重重地跪倒在苏半夏身边,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拂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

露出的是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嘴唇干裂发紫,眼睑紧闭,长长的睫毛在幽绿光线下投下脆弱的阴影。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体温低得吓人。但万幸的是,她的身体表面,并没有被那些恐怖的藤秽根须缠绕、寄生的痕迹!

陈小串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她的颈侧。

微弱的脉搏!虽然极其缓慢微弱,如同游丝,但…她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痛苦和疲惫!陈小串几乎是在地,紧紧握住苏半夏冰冷的手,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滴落在她满是灰尘的衣裙上。

“活着…还活着…”他哽咽着,语无伦次。连日来的绝望、恐惧、挣扎,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回报。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上半身扶起,靠在自己同样冰冷的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一丝暖意。怀中的皮册紧贴着苏半夏的身体,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微弱的暖意竟稍稍增强了一丝。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苏半夏紧握的左手。她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似乎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陈小串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掰开她冰冷僵硬的手指。

掌心摊开。

一枚断裂的、沾染着干涸暗红色血迹的…银簪静静躺在那里。簪头雕刻着素雅的回春草纹样,正是苏半夏平日束发所用!

而在断裂的簪身处,一道深深的、仿佛被什么利齿咬噬过的痕迹清晰可见!断裂的茬口处,残留着几缕极其细微的、呈现诡异暗青色的…藤蔓纤维!

陈小串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抬头,看向石穴中央那座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石台!

石台顶部,并非什么夜明珠或宝石。光源,来自于石台表面刻满的、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暗红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在石台表面缓缓流淌、明灭,散发出阴冷、污秽的幽绿光芒。一股令人心悸的、远比秘道中更加精纯和强大的藤秽气息,正从这符文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弥漫在整个石室!

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

石台西周的地面上,散落着几片破碎的、同样染血的素色衣角!正是苏半夏衣裙上缺失的部分!

而在石台底座边缘,几道深深的、带着挣扎拖拽痕迹的指痕,清晰地印在厚厚的灰尘中!指痕尽头,还残留着几点暗红的血渍!

这里!就是苏半夏被抓来后,最终被囚禁的地方!她在这里挣扎过!反抗过!甚至用发簪攻击过什么!而那暗青色的藤蔓纤维…就是袭击她的元凶!

影狐的遗策指向这里!枯井下的秘道通往这里!这布满诡异符文的石台…就是所谓的“圣祭”核心?!

陈小串的心脏狂跳,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他猛地将昏迷的苏半夏紧紧护在身后,布满藤纹的右手横在身前,警惕地扫视着整个石室!

石室空荡,除了中央的石台和他们两人,似乎别无他物。那些在秘道中窥伺的暗青藤须,到了石室入口附近便逡巡不前,仿佛这里存在着某种无形的界限。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石台后方那片被幽绿光芒映照得影影绰绰的角落时——

“咳咳…”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压抑了许久的、带着浓重痰音和腐朽气息的咳嗽声,毫无征兆地从那片阴影中传来!

那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摩擦,又像是枯骨在碰撞,在死寂的石室中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瘆人!

陈小串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藤纹手臂上的光芒应激般猛地暴涨!他死死盯着那片被幽绿光芒和浓重阴影笼罩的角落,厉声喝道:

“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