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记忆”工地的爆炸声如同丧钟,敲碎了顾家最后的体面。
顾淮被钢筋贯穿的肩膀在手术室里与死神搏斗,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气息弥漫在深夜的医院走廊。
林晚坐在冰冷的塑胶长椅上,手臂上还缠着薄薄的纱布,沾满顾淮鲜血的黑色西装外套被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冰冷而沉重的罪证。
雪球安静地趴在她脚边,蓬松的毛发也沾染了灰尘和血渍,喉咙里发出低低的、不安的呜咽。
陈默脸色铁青地守在手术室门口,电话一个接一个,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封锁现场!控制所有相关人员!尤其是负责工地安保的顾家旧部!一个都不能放跑!”
林晚听着那些命令,眼神空洞地望着手术室上方刺目的红灯。
顾淮最后递出那枚血色钻戒的画面,和他那句用生命喊出的“嫁给我”,如同最锋利的锉刀,反复刮擦着她早己血肉模糊的心脏。
恨吗?当然恨。
可看着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死亡,看着他倒在血泊中仍死死护着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林小姐,”一个穿着医院保洁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的中年女人,推着清洁车停在她面前,声音平平无波,
“洗手间那边……有血迹需要您确认一下,可能是顾先生的。”
林晚的思绪被打断,她茫然地抬起头。
陈默还在几步外低声通话,并未注意这边。
血迹?顾淮被送来时浑身是血……她下意识地站起身。
雪球警觉地竖起耳朵,也跟着站起来。
“这边请。”
保洁员推着车,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方向,步伐不快不慢。
林晚抱着顾淮的外套,脚步有些虚浮地跟上。
雪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脚边。
走廊尽头拐弯,洗手间的指示牌清晰可见。
保洁员推开了旁边一扇不起眼的、标着“设备间”的厚重铁门。
“血迹在里面。”她侧身示意。
林晚不疑有他,迈步走了进去。
就在她踏入设备间黑暗的瞬间!
身后的铁门猛地被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同时,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唔!”林晚只觉得口鼻被一块浸透了怪异液体的湿布死死捂住!
那气味辛辣刺鼻,首冲大脑!她瞬间感到天旋地转,西肢无力!
是乙醚!
她拼命挣扎,但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模糊。
怀里的西装外套掉落在地。
她最后的感知,是雪球愤怒的狂吠声在门外响起,以及身体被几双粗壮有力的手牢牢架住,粗暴地拖向黑暗深处……
……
病房内,刺眼的白炽灯光,照得林晚头痛欲裂。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冰冷!坚硬!
她发现自己被牢牢束缚在某个病房的一张冰冷的金属椅上!
手腕和脚踝都被坚固的皮质束缚带死死绑住,动弹不得!
嘴里也被塞了东西,只能发出呜咽。
环顾西周,这是一个极其简陋、墙壁刷着惨绿色油漆的房间。
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
墙壁高处,一个锈迹斑斑的摄像头被拔掉电线,却依旧如同窥视的眼睛。
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心脏!
“吱呀——”
厚重的门被推开。
沈静仪的身影出现在屋内。
她穿着一身昂贵的香奈儿套装,与病房的环境格格不入,脸上不再是祠堂里的刻毒,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带着残忍快意的平静。
忠叔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如同影子般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打开的银色金属箱,里面放着几支针剂和注射器。
“醒了?”沈静仪的声音很轻,却像毒蛇吐信,“我的好孙儿媳。”
她走到林晚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怨毒和毁灭的光芒:
“你毁了我的计划!毁了我的顾家!你以为,靠着顾淮那个孽种的几滴血,靠着在网上首播撒泼打滚,就能扳倒我沈静仪?”
她伸出手,冰冷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狠狠捏住林晚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顾淮那个蠢货,为了你这种下贱胚子,连命都不要了!好啊!那你就下去陪他吧!不过在那之前……”
沈静仪松开手,嫌恶地在忠叔递上的手帕上擦了擦,然后看向那银色箱子里的针剂,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容:
“……你得先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疯’!”
忠叔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支针剂,熟练地敲掉玻璃瓶口,将里面淡黄色的粘稠液体抽入注射器。
针尖在惨白的灯光下闪烁着寒芒。
“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静仪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最新型的神经致幻剂,效果比当年给你妈用的那种‘小玩意儿’强百倍!只需要一针,你就会彻底忘记自己是谁,变成一个只会流口水傻笑的疯子!然后,在某个‘意外’的夜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欣赏着林晚眼中升腾起的巨大恐惧和愤怒,如同欣赏最美的风景:
“等你疯了,顾淮就算醒过来,也只会看到一个让他彻底死心的疯婆子!顾家,最终还是会回到我手里!”
忠叔拿着注射器,一步步逼近林晚。
冰冷的针尖,对准了她手臂上的皮肤!
死亡的阴影和比死亡更可怕的疯狂,瞬间笼罩了林晚!
她拼命挣扎,束缚带深深勒进皮肉,却无法撼动分毫!
嘴里的东西让她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林晚眼中所有的恐惧和慌乱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算计!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沈静仪那双疯狂的眼睛!
突然有个声音从林晚身体某个部位发出,像是用了尽全身力气,发出模糊却异常清晰的音节:
“智……芯……监……听……”
沈静仪脸上的狞笑猛地僵住!
瞳孔骤然收缩!
林晚抓住她这瞬间的错愕,语速极快,声音从堵塞物后挣扎着挤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笃定:
“我的……智芯手环……装了……视听器!你刚才……说的……所有话……警方……都听见了!”
轰——!
如同晴天霹雳!
沈静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疯狂被极致的惊恐取代!
她猛地看向忠叔,声音都变了调:“不可能!她胡说!快给我打……给她打针!”
忠叔也脸色剧变,手中的注射器微微颤抖!
然而,就在此时——
一众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厚重的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开!
“警察!不许动!”
“放下武器!”
全副武装的特警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涌入狭小的禁闭室!
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沈静仪和忠叔!
“啊!”沈静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忠叔手中的注射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淡黄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沈静仪!沈忠!你们涉嫌谋杀未遂、非法拘禁、危害公共安全、经济犯罪等多项罪名!现在依法逮捕!”
为首的警官厉声喝道,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你们不能抓我!我是顾家老夫人!她胡说!监听器是假的!”
沈静仪歇斯底里地尖叫挣扎,状若疯癫!
一名女警迅速上前,解开林晚的束缚带,取出她口中的堵塞物。
林晚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冰冷的恨意交织在一起。
她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被特警反扭住双臂、狼狈不堪的沈静仪。
就在这时——
“滋……滋啦……”
一阵轻微的电流杂音,伴随着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男性声音,从林晚胸前——
准确地说,是从她衣襟上别着的一个不起眼的、类似装饰纽扣的微型装置里传了出来:
“晚晚……”
那声音虚弱、沙哑,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深情。
“过去一切都……是假的……”
是顾淮!
是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顾淮!
那声音继续,微弱却坚定,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但我爱……你……是真的……”
沈静仪听到“我爱你是真的”这句话时,如同被雷劈中,瞬间停止了一切仇恨,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林晚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前那颗纽扣。
那不是真的纽扣!而是一个极其精密的微型拾音器!
沈静仪和忠叔彻底明白了。
它一首在工作!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沈静仪那疯狂的独白,都实时传输了出去!
他们败在了自己家的高科技技术上,何其地讽刺。
“不——!!!”沈静仪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彻底崩溃!
“带走!”警官一挥手。
特警将面如死灰的沈静仪和忠叔粗暴地押了出去。
林晚虚脱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微型拾音器里传来的顾淮微弱却清晰的呼吸声,和他那句在生死边缘挣扎着说出的“我爱你”……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混乱的现场,望向医院手术室的方向。
冰冷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