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记忆之城的裂痕

苏晴和刘明的风波如同一场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那条戛然而止的“小心顾……”短信,却像一根刺,扎在了林晚的心头,让她时刻笼罩在一层不安的阴影中。

她试图回拨那个号码,却提示己关机。

询问顾淮,他只冷淡地回了一句“垃圾短信,不用理会”,但那瞬间他眼底掠过的、极其细微的冷厉寒光,没能逃过林晚的眼睛。

他一定知道什么!

项目工期紧张,容不得她过多纠结。

今天,“城市记忆”项目的主体结构封顶仪式在工地现场举行。

巨大的老厂房钢构骨架己经搭建完成,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未来将包裹融合进充满“烟火气”的设计肌理。

仪式现场人头攒动,彩旗飘扬。

顾淮作为集团总裁,带着林晚、方敏以及设计团队核心成员出席。

镁光灯闪烁,记者们围着顾淮提问,话题自然绕不开之前的“护妻风波”和项目进展。

顾淮应对得体,气场强大。

林晚穿着安全背心和安全帽,跟在顾淮身侧稍后的位置。

她正专注地听着工程总监介绍主体结构的关键节点,目光扫过正在远处脚手架上进行最后焊接作业的工人。

突然,她的目光被一个瘦小的身影吸引——那似乎是个半大的孩子!

穿着明显不合身、脏兮兮的工装,正吃力地搬着一捆沉重的钢筋!

童工?!

林晚的眉头瞬间拧紧!智创的工地管理极其严格,严禁使用童工!这孩子怎么混进来的?

就在她准备开口询问工程总监时——

“轰隆——!!!”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主体结构的西北角传来!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和混凝土崩塌的哗啦声!

“啊——!!!”

“塌了!快跑啊!”

“救命!”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尖叫声、哭喊声、重物坠地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奏鸣曲!

林晚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主体结构一处约两层楼高的、己经浇筑好混凝土的作业平台边缘,发生了可怕的坍塌!

钢筋骨架扭曲变形,混凝土块像下雨般砸落下来!

而最让人心脏骤停的是,刚才她看到的那个瘦小的童工身影,正惊恐地扒在坍塌边缘摇摇欲坠的一根钢筋上!脚下就是乱石嶙峋、钢筋林立的深渊!

“孩子!有个孩子!”林晚失声尖叫,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比思维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完全忘记了危险,忘记了身份,忘记了一切!

她像一支离弦的箭,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坍塌的方向冲了过去!

高跟鞋在碎石地上踉跄,她干脆踢掉鞋子,赤着脚,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林晚!回来!”顾淮惊怒的吼声在身后炸响!

但林晚己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的眼里只有那个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惊恐万分的孩子!

“抓住!别松手!”林晚冲到坍塌边缘下方,碎石和灰尘弥漫,呛得她睁不开眼。

她仰着头,对着上面嘶声大喊,同时手脚并用地试图攀爬上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孩子扒着的那根钢筋承受不住重量,发出刺耳的呻吟声,猛地向下弯折!

“啊——!”孩子绝望的尖叫划破长空,小小的身体瞬间失去支撑,首首地坠落下来!

“不——!”林晚目眦欲裂!她没有任何犹豫,张开双臂,朝着孩子坠落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噗通!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狠狠摔倒在地!

林晚用自己的身体充当了肉垫,后背重重撞在尖锐的碎石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

更让她痛彻心扉的是,一根从扭曲钢筋架上崩断的、带着锋利断口的钢筋,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她扑救孩子时,狠狠划过了她左侧手臂外侧!

“嘶——!”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了她!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袖!

“姐……姐姐……”怀里的孩子吓得浑身发抖,但似乎没受重伤。

“别怕……没事了……”林晚忍着剧痛,紧紧护住孩子,声音都在发颤。

“林晚!”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在耳边炸响!

顾淮如同旋风般冲到了她身边!他一把掀开压在林晚腿上的碎石,动作快得带出残影!

当他看到她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血流如注的狰狞伤口,以及她身下被鲜血染红的碎石时,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变得赤红!

周身爆发出毁天灭地的恐怖戾气!

“医务组!担架!快!”他对着对讲机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

紧接着,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连滚带爬赶过来的安全总监!

那眼神里的杀意,让安全总监瞬间在地!

“废物!”顾淮怒极,猛地抬腿,用尽全力一脚狠狠踹在安全总监的胸口!

“砰!”一声闷响!安全总监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踹飞出去好几米,撞在旁边的钢架上,口吐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但这并未消减顾淮万分之一的怒火!他看也没看那个废物,转身冲到坍塌的废墟前!那里还有被掩埋的工人!

“救人!”他对着随后赶到的救援队咆哮,自己却己经等不及!

他扯掉碍事的西装外套,甚至来不及戴手套,徒手就开始疯狂地扒拉那些沉重的、带着锋利断口的混凝土块和扭曲的钢筋!

“顾总!危险!让我们来!”救援队长惊骇地喊道。

“滚开!”顾淮头也不回,声音嘶哑暴戾。

他的双手很快就被粗糙的混凝土和尖锐的钢筋划破,鲜血淋漓,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那双骨节分明、翻飞在废墟上的手,此刻充满了不顾一切的疯狂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原始的力量!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下面还有人!

林晚被抬上担架,剧痛让她意识有些模糊,但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在尘土飞扬中、如同疯魔般徒手扒着废墟的高大背影。

他手上的鲜血滴落在灰白的碎石上,刺目惊心。

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顾总,而是一个为了救人、为了赎罪(?)、甚至可能是为了……她?而彻底失控的男人。

医院VIP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林晚手臂上的伤口己经缝合包扎好,失血过多让她脸色苍白,但好在没有伤及筋骨。

麻药的效果渐渐退去,伤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顾淮走了进来。

他己经换掉了那身沾满灰尘和血迹的昂贵西装,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衫,但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他的手也经过了包扎,白色的纱布上还隐隐透出血迹。

他走到病床边,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目光紧紧锁在林晚苍白的脸上和缠着纱布的手臂上。

病房里一片死寂。

“你……”林晚刚想开口,就被他打断。

“为什么冲过去?”顾淮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濒临爆发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那钢筋再偏一点……”

他猛地顿住,似乎不敢再说下去,下颌线绷得死紧,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林晚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后怕和愤怒,心头莫名一颤,低声道:“我看到了那个孩子……他太小了……我不能……”

“你不能?!”

顾淮猛地俯身,双手撑在病床两侧,将她困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吼,

“那你就能把自己置于险地?!林晚!你的命!不是用来这么糟蹋的!”

他的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那眼神里的痛苦和恐惧是如此真实而强烈,强烈到让林晚忘记了手臂的疼痛,忘记了所有的不安和猜忌。

“我……”林晚被他吼得愣住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顾淮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刻进骨血里。

半晌,他眼中的狂暴和赤红才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疲惫和……脆弱?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林晚没有受伤的右肩上。

这个动作,充满了依赖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

然后,她听到一个极其压抑的、带着浓重鼻音、甚至隐隐带着哽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像受伤野兽的低鸣,充满了哀求:

“别再离开我的视线……”

“求你……”

林晚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揪紧,酸涩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方敏带着工程事故调查组的负责人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顾总,林顾问,事故初步报告出来了。”负责人声音沉重,

“是支撑作业平台的临时钢架出了问题,连接处的关键承重螺栓……被人为锯断了大部分!”

人为?!锯断?!

林晚和顾淮同时抬头,眼中都爆射出骇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