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真相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病房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倒计时的鼓点。江野盯着病床上昏迷的父亲,老人脸上插着各种管子,苍白的皮肤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显得格外虚弱。三天前那场车祸的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循环——卡车失控冲向人行道时刺耳的刹车声,父亲将他用力推开的巨大力道,以及老人被撞飞后在空中划出的那道触目惊心的抛物线。鲜血在柏油路上蔓延开来,像一朵盛开的曼陀罗,刺得他眼睛生疼。

沈星河站在病房门口,指节因为过度用力攥着账本而泛白。阁楼里的灰尘似乎还停留在鼻腔,带着陈旧纸张特有的气息。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十几年来的资助明细:贫困学生的学费、孤儿院的捐款、山区学校的建设费用......每一笔支出都标注着“匿名”,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他看着江野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江叔带着江野来他家做客时,总会悄悄塞给他零花钱,笑着说“给星河买糖吃”,那笑容温暖得能融化冬日的冰雪。

“江野。”沈星河轻声唤他,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少年没有回头,手指无意识地着病床栏杆,金属表面被磨得发亮。“医生说他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江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冰封在厚厚的冰层之下,却让沈星河心脏抽痛。记忆闪回到初中那年,他被高年级学生欺负,是江叔及时出现,挡在他身前,那宽阔的背影,是他童年最坚实的依靠。

“你看看这个。”沈星河走到床边,将账本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仿佛放下的是一个沉甸甸的秘密,“我在阁楼的暗格里找到的。”江野终于转身,眼神空洞地望着账本,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物件。当他颤抖着翻开第一页,看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字迹时,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这不可能......”他声音哽咽,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明明......明明和那些人......”那些曾经以为父亲与地下势力勾结的画面,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讽刺,扎得他心口生疼。

沈星河走到他身边,指着某页记录,声音轻柔而坚定:“这些年他资助的学生,很多都考上了重点大学。上个月还有人寄感谢信来,说要当医生救死扶伤。”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昏迷的老人身上,“还记得苏晴父亲的地下拳击场吗?你爸一首在收集证据,想把他们绳之以法。那些深夜出门,那些莫名的淤青,那些书房里藏着的偷拍照片......”

江野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完整——父亲总是在深夜接到神秘电话后匆匆出门,回来时身上带着擦伤和淤青,他当时满心都是埋怨和不解;书房的抽屉总是上着锁,他以为里面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却没想到是一摞摞关于地下拳击场的犯罪证据;还有那些他以为的冷漠和忽视,原来都是父亲在危险边缘游走时,为了保护他而竖起的高墙。

“对不起,爸。”江野跪在床边,将脸贴在父亲冰凉的手背上,泪水滴落在老人布满皱纹的皮肤上,“我一首怪你,怪你不关心我,怪你总是不在家,怪你......”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回荡,“我怎么这么傻,怎么就没发现......”记忆里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一一浮现:父亲偷偷把他喜欢的漫画书放在书桌上,在他生病时彻夜守在床边,在他取得好成绩时眼里藏不住的骄傲......原来那些爱,从未缺席,只是他从未读懂。

沈星河轻轻拍着江野的背,无声地安慰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不知过了多久,江野抬起头,眼睛红肿,却异常明亮:“我要等他醒来,我要亲口对他说对不起,我要告诉他......我爱他。”他握紧父亲的手,仿佛这样就能传递自己的心意,“我还要完成他的心愿,把那些坏人都绳之以法。”

日子在等待中缓慢流逝。江野每天都会给父亲读那些受资助学生的感谢信,讲自己的近况,说外面发生的趣事。他把账本上的每一笔记录都整理成册,开始着手调查地下拳击场的残余势力。沈星河一首陪在他身边,帮他收集资料,给他鼓励和支持。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发生了变化。江野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父亲的脸。老人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爸!”江野扑到床边,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终于醒了。”父亲看着儿子,嘴角微微上扬,虚弱地说:“傻孩子,别哭......”

那一刻,积压在江野心中多年的误解和愧疚,都在父亲的目光中烟消云散。病房里,阳光温暖,爱意流淌,曾经的隔阂与误会,都化作了重逢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