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死寂。一片粗重压抑的喘息声。阿泰脸色发白，拳头握紧又松开。
黑猴眼神狂热又带着一丝茫然。刺青强脸上的刺青都在抖动。
随后，如同沉寂海底突然爆发的火山口！
“明白！”阿泰第一个嘶吼出声！脖子上青筋暴跳！恐惧被强行转化为一种扭曲的亢奋！
“明白！辰哥！”黑猴的声音带着破音的沙哑！
“铁铸神经！”刺青强几乎是咆哮！声音震得身旁人耳膜嗡嗡作响！
接着，如同山呼海啸！二十多条喉咙同时迸发出近乎变调的狂吼！
“明白！辰哥——！！”
“钢板肌肉！铁铸神经——！！”
粗野的吼声，在空旷奢华的赌场大厅炸裂！撞在水晶吊灯上发出嗡鸣！
混合着排风扇的嘶吼！如同一曲为钢铁与鲜血奏响的、躁动而沉重的序曲！
恐惧与贪婪，被彻底熔炼成一柄尚未开锋但己杀气腾腾的集体意志！
阿峰站在吴辰身后半步的阴影里。
他看着吴辰绷带下依旧挺拔如山岳的脊背，看着他那张平静到冷酷的面容下因剧痛牵扯而微微颤抖的肩胛肌束，看着这些被瞬间点燃、却依旧散沙般粗野的打手……
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第一次真正燃起了认同的、如同熔岩核心般灼热的光芒。
只有他知道，吴辰此刻绷带下的伤口正经历着怎样的抽痛。
吴辰没再说话。他略微抬手，压下喧嚣。
动作牵动了肋下绷带，一丝细小的动作扭曲被旁边的阿峰精准捕捉——新鲜的暗红色血迹又悄然洇透了外层绷带的一个微小边角，如同在白色石膏上点下的一枚猩红印戳。
他视线抬起，望向大厅边缘一处光线无法触及的黑暗监控死角。
角落的阴影仿佛比之前更加浓稠了一点。
就在刚才山呼海啸的瞬间。
监控死角深处那枚不起眼的、本该彻底静默下来的广角镜头，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不足5度的角度。
监控罩边缘一小块积灰，被震落了。
三天后
新港“暗光”地下酒吧的门头霓虹像坏了半边的眼睛，在工业区湿冷的夜风里疲惫地闪烁。
劣质低音炮的鼓点混着廉价啤酒与荷尔蒙发酵的酸馊气味，从厚重的隔音门缝隙里不断渗出来，粘在皮肤上。
吴冰穿着干净的奶白色连衣裙外套，站在门口巨大的金属涂鸦墙边，攥着背包带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她和李薇薇约好了在里面碰头，李薇薇今天生日。
吴冰不喜欢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震耳欲聋的轰鸣震得她心口发慌，像有面鼓在里面乱敲。
空气里漂浮着呛人的烟味，和一种汗液与香水混合后馊掉的气味。
可李薇薇电话里带着哭腔求她——“冰儿你最好了……你不来就没人陪我了……”
“冰儿！”声音带着兴奋的尖叫。
李薇薇从门缝里挤出来，脸颊泛着不自然的酡红，精心卷过的头发有些凌乱，身上那件缀满廉价亮片的紧身吊带裙显得格格不入。
她一把搂住吴冰的肩膀，浓重的烟味混着廉价香水扑面而来，“快进来！我哥他们都到了！专门等你呢！”不由分说地把吴冰往里拽。
推开那扇沉重的、仿佛隔绝两个世界的隔音门。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拳头，迎面砸来！震得吴冰耳膜嗡嗡作响！
浑浊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视线里只剩下旋转灯球刺眼的光带切割出的、一张张被欲望和酒精扭曲的年轻面孔。
劣质香水和汗臭、酒精发酵后的酸馊、弥漫的二手烟混杂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泥沼。
卡座最深处。光线被刻意调暗。一片狼藉的啤酒瓶、空酒杯堆在桌上。
几个穿着紧身背心、身上带着廉价纹身、眼神带着长期混迹街头磨砺出的凶狠与油滑的年轻男人，正嘻嘻哈哈推搡着喝酒。
李薇薇的哥哥李小光叼着烟坐在中心。
他剃着贴头皮的青皮，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牛仔夹克，袖子卷到手肘，露出手臂上结实的线条和几处陈年疤痕。
脸上没什么笑容，眼神像鹰隼般扫过全场，带着一种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锐利和警惕。
“光哥！这就是我闺蜜吴冰！漂亮吧？”李薇薇大着舌头炫耀。
李小光目光落在吴冰脸上时，眼中那点锐利短暂地融化了一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但随即，他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
“薇薇！”吴冰用力抓住李薇薇的手臂，声音在嘈杂中几乎被淹没，“……我们换个地方聊好不好？这里……”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搅。
“换什么呀！开心点嘛！”李薇薇笑着拍开她的手，抓起一杯粉红的、兑了大量冰块的廉价鸡尾酒塞到她面前，“来！尝尝！生日嘛！……”
吴冰握着那冰凉的杯子，指尖能感觉到廉价杯壁上的水珠滑下。
杯子里浑浊的液体，散发着一股奇怪的甜腻化学香精味。
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时——
酒吧另一头，视野最好的卡座。
一个穿着斑马纹丝绒衬衫、敞开领口露出粗大金链子、十根手指戴满各种金属骷髅戒指的光头男人，正慢悠悠地晃动着手里一杯琥珀色的烈酒。
闫东，这片工业区地下赌场的“东哥”，靠放高利贷和经营黑赌档起家。
他眯着一双精光西射的小眼睛，目光如同沾了油的绳索，牢牢套在不远处卡座角落里那个穿着一身干净奶白色衣服、如同小白兔误入豺狼窝的身影上。
年轻、干净、带着一股没被烟酒风尘浸染过的生涩气息……像是这污浊泥沼里突然长出来的一朵小白花。
旁边那个穿亮片裙子的，也挺够味……闫东舔了舔嘴唇，喉咙滚动了一下，烈酒灼烧的都压不住那股邪火上窜。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一个剃着阴阳头、脸颊带着道刀疤的心腹手下。
那绰号“刀疤”的汉子阴冷地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向吴冰她们的卡座方向。
目光在混乱人群中精准扫过，最终落在一个缩在李小光那群人外围、眼神躲闪、偷偷喝酒的瘦小男人身上。
“喂！张亮！”刀疤声音不大，却像根冰冷的钉子扎进嘈杂声中。
他走到那瘦小男人身后，带着皮革手套的手猛地搭上对方肩膀。
“啊！”张亮吓得一个激灵，手里杯子砸在桌上，浑浊的酒液溅了李小光一身。
他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疤……疤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