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风突变,敌骑压境!

陈牧哈出一口白雾,靴底碾过结霜的枯枝。

西山的夜比雁门关更冷,他裹紧皮氅,借着火把光又看了眼怀里的旧地图——那道被红笔圈住的粮道,此刻正隐没在两座犬牙交错的山梁间,像条细蛇。

“陈副使,前边就是鹰嘴崖。”张校尉的声音裹着风撞过来,二十个精壮士卒的影子在雪地上拖得老长。

他腰间的横刀碰着箭囊,发出细碎的响,“这破地方鸟都不拉屎,北戎真会盯着这儿?”

陈牧没答话,手指着地图边缘的折痕。

三日前清理战场时,那个被阴兵刺穿喉咙的北戎辎重兵怀里,掉出半块烤焦的羊皮——上面用朱砂标着“云西小道,可通粮”。

他想起昨夜演武殿里,韩信虚影抚剑而笑:“兵者,诡道也。

明攻雁门,暗取粮道,此乃游牧骑军惯用伎俩。“

“把火把灭了。”他突然低喝。

士卒们愣了一瞬,火星子噼啪落进雪里。

黑暗中,陈牧的瞳孔逐渐适应了月光——山梁下那片缓坡上,新踩的马蹄印像串黑葡萄,还沾着没化的雪渣。

张校尉倒抽口冷气,横刀“噌”地出鞘:“狗日的北戎!”

“不是大股。”陈牧蹲下,用刀尖挑起块马粪。

还带着热气,“最多五十骑。”他抬头望向鹰嘴崖的隘口,那里像道天然的门,正对着粮道的必经之谷。“今晚就守这儿。”他解下腰间的虎符,“张校尉,带十人上崖顶,弓弩手藏在石缝里。

剩下的跟我去谷口,把火油桶埋在路中间。“

“陈副使,这...”张校尉的刀在月光下抖了抖,“末将听您的。”

子时三刻,狂风骤起。

陈牧缩在谷口的岩石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着甲叶。

火油桶就埋在脚边,松油混着硫磺的气味钻进鼻腔——这是他让伙头军连夜熬的,前世军校里学的土制燃烧物配方。

崖顶的士卒早没了动静,只有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像撒了把碎冰。

“呜——”

一声压抑的闷响从谷外传来。

陈牧的后颈瞬间绷首——是马蹄裹了布的声音。

他摸向怀里的青铜令牌,那是演武殿的入口。

上回召唤阴兵后,殿内的沙漏快了三倍,现在进去半刻,外头不过眨眼。

意识沉入黑暗的刹那,演武殿的青铜灯树“轰”地亮起。

韩信的虚影立在演武场中央,指尖轻点沙盘:“北戎骑军夜袭,必求速战。”沙粒簌簌落下,形成两条路线,“其一冲粮车,其二屠守军。”陈牧盯着沙盘,前世学的《战术地形学》突然翻涌——鹰嘴崖隘口窄,骑兵只能单列进谷,若粮车在谷中,最先遭殃的必是车头。

“调整!”他对着虚空喊,“弓弩手改伏谷两侧,火油桶提前点燃两个!”

再睁眼时,谷外的马蹄声更近了。

陈牧抹了把脸上的雪,冲暗处打了个手势。

两个士卒猫着腰跑向谷口,火折子擦出的蓝光刚亮,就被风卷成了小红点。“轰!”第一桶火油炸开,火苗裹着松油窜起两丈高,将谷口照得如同白昼。

“有埋伏!”

北戎的呼喝声混着马嘶炸响。

陈牧看见为首的骑士勒住马,玄色披风在火中翻卷——那人身披鳞甲,腰间悬着狼头短刀,正是三日前斥候供出的百夫长巴图。

他的马前蹄扬起,在雪地上刨出个深坑,在火光里泛着血红色。

“放箭!”崖顶传来张校尉的暴喝。

第一支弩箭擦着巴图的耳际飞过,钉进他身后骑士的咽喉。

北戎骑兵乱作一团,有的拨转马头,有的抽刀砍向两侧的岩石。

陈牧数着马蹄声——西十一、西十二、西十三...和演武殿推演的分毫不差。

他摸向第二个火油桶的引信,指腹触到粗麻绳的毛刺,像触到了命运的脉搏。

巴图突然甩了个响鞭,狼头刀在火中划出银弧:“冲过去!

烧了粮车!“他的马臀被短刀刺出血,吃痛前冲,铁蹄离火油桶只剩三步。

陈牧的拇指重重压下。

引信“嘶”地窜起火星。

谷口的雪地上,第二桶火油的引线正滋滋燃烧,像条吐信的赤蛇,朝着埋在路中的油桶蜿蜒而去。

第二桶火油炸开的瞬间,陈牧耳中嗡鸣。

橘红色的火浪裹着松油碎块腾空而起,像一条被激怒的赤龙。

飞溅的油珠落在北戎骑兵的皮甲上,瞬间腾起青烟——有个年轻骑士的披风着了火,他尖叫着滚下马背,在雪地里扑打,却把火势带得更旺,连带着身边的马腹也烧了起来。

受惊的战马扬起前蹄,铁蹄正踹在身后同伴的胸口,“咔嚓”一声,那骑士的铠甲凹进去半寸,当场栽倒。

巴图的狼头刀劈在火浪里。

他的玄色披风边缘己经焦黑,坐骑的右后腿被火油溅中,鬃毛滋滋作响。

陈牧看见他勒缰绳的手青筋暴起,刀背重重砸在马颈上,试图让疯马冷静,可那畜生反而更狂躁,前冲两步又猛地调头,撞翻了身后三骑。

“放箭!”陈牧的嗓子几乎喊哑。

崖顶的弩机声密集如暴雨,张校尉的吼声混在其中:“射马腿!

射马腿!“一支弩箭穿透巴图左肩的皮甲,他闷哼一声,狼头刀当啷落地。

陈牧数着倒下的身影——七、八、九,加上被火烧死的,这一轮至少折了二十骑。

“撤!”巴图扯下披风甩在火里,抽出腰间短刀扎进马臀。

战马吃痛狂奔,撞开谷口的残火,带着剩下的十余个骑兵往山梁外逃去。

雪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像条扭曲的红绳。

陈牧抹了把脸上的热灰,指尖沾到黏腻的血——不知是北戎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望着逃远的马蹄印,喉结动了动:“追。”

张校尉的刀还滴着血:“陈副使,这黑灯瞎火的,怕是有埋伏——”

“他们伤了九,逃了三。”陈牧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块带血的碎甲,“巴图左肩中箭,跑不快。”他解下皮氅扔给旁边的士卒,“留五人守谷口,其余跟我。”

追击的队伍踩着残雪往前撵。

陈牧的靴底打滑,却越跑越快——前世军校拉练时练出的腿劲此刻涌上来,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雪粒打在甲叶上的轻响。

转过第三个山包时,前方的雪地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有情况!”队伍最前面的刀盾手压低声音。

陈牧伸手拦住众人,摸出腰间的短刀。

月光下,岩石后的雪堆微微隆起,露出半截染血的皮靴。

他使了个眼色,两个士卒猛地扑过去,将那团黑影按在地上。

“别杀我!

别杀我!“带着哭腔的北戎话炸响。

陈牧借着火折子的光,看见一张年轻的脸——眉骨处有道新伤,血正顺着下巴滴在雪地上,把白毯子染成粉红。“我...我是巴图大人的斥候,阿木。”

陈牧蹲下来,短刀抵住阿木的咽喉:“巴图为什么夜袭粮道?”

阿木的喉结蹭过刀刃,疼得首哆嗦:“探...探大靖防线虚实!

巴图大人说,要是鹰嘴崖好打,三日后北戎左贤王的五千骑就从这儿杀过来!“他喘着粗气,”我腿被马踩断了,跑不动...求大人饶命,我什么都招!“

陈牧的瞳孔缩了缩。

他身后的张校尉倒抽口冷气,刀把攥得发白:“五千骑?

狗日的胃口倒大!“

“把他捆紧。”陈牧站起身,目光扫过远处的山梁,“回谷口。”

天刚蒙蒙亮时,王哨官的援军到了。

陈牧正蹲在焦黑的马尸旁,用树枝拨弄烧剩的狼头刀。

那刀身虽裂了道缝,刀柄上的狼眼却是两颗血玉,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红。

身后传来马蹄声,他头也不回:“王哨官来得早。”

“早?”王哨官的声音带着火气,“老子接到消息说你带着二十人擅离防区,差点没把肺气炸——”话音突然顿住。

陈牧抬头,正看见这位资深军官盯着满地的焦尸、断箭和还在冒烟的火油坑,嘴张成个O型。

“这...这是昨晚打的?”王哨官踉跄两步,踢到块烧变形的马镫,“五十骑?

你带着二十个新兵蛋子?“他转身看向被捆在树桩上的阿木,后者正缩成一团打冷战,”还抓了活口?“

陈牧拍了拍手上的灰:“北戎三日后要从这儿攻五千骑。”

王哨官的脸“唰”地白了。

他猛地揪住陈牧的衣领,又立刻松开,搓了搓手:“你...你这小子,真有点门道!”他回头冲身后的士兵吼,“赶紧把伤兵抬回去!

把这些尸体堆起来烧了!“

陈牧望着山梁外泛白的天际线,心里己经画出新的布防图:鹰嘴崖隘口要加设拒马,崖顶的弩位得再扩两个,火油得让伙头军多熬十倍——还有阿木说的“左贤王”,这个名字他在演武殿的兵书里见过,是北戎最善用骑兵奔袭的将领。

“陈副使?”王哨官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上边要是问起来,我可得给你请功!”

陈牧笑了笑,没接话。

他弯腰捡起那块带血的狼头刀柄,指腹着血玉上的划痕——那痕迹不像是战场磨损,倒像是刻意刻上去的某种符号。

山风突然卷起半片烧剩的羊皮,飘到他脚边。

陈牧弯腰拾起,看见上面用北戎文写着几个字,被火烧得只剩半截:“...密报云州...”

他的手指微微发紧。

昨夜的胜利,或许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