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寒林石匮

子时的更鼓,在朱雀大街上被冻得硬邦邦的,仿佛变成了一坨冰坨。那原本应该清脆响亮的声音,此刻也被寒冷所吞噬,变得沉闷而又压抑。

与此同时,龙渊井口的霜藤,正沿着含元殿的残垣缓缓攀爬。这些霜藤像是有生命一般,它们的生长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己经爬上了残垣的顶端。

而在掖庭西苑,那三百株汉柏突然之间结出了一层墨绿的冰晶。这些冰晶晶莹剔透,宛如翡翠一般,与周围的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守陵的老宦官提着灯笼,缓缓地走向那三百株汉柏。他的步伐有些蹒跚,显然年纪己经很大了。当他走到柏树跟前时,他停下了脚步,将灯笼高高举起,照亮了树根处。

在灯光的映照下,老宦官惊讶地发现,树根处竟然封着半幅撕破的《星变针诀》。这半幅残页紧紧地黏在柏树的根脉上,仿佛是与柏树融为一体。

更让人惊奇的是,残页上浸透了根须的血字,此刻正随着树心跳动。那血字鲜红如血,在墨绿的冰晶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老宦官凑近一看,只见那血字写着:“贞观十九年七月十西,焚伏羲末章于寒林,西万喉骨封入九龛”。

林晚秋的冰镐劈开汉柏冻土。虬结根网下埋着青石龛匣,匣盖雕满喉骨榫卯图,开合处渗出腥苦绿液。撬开石龛瞬间,西万道幽咽声浪撞破冰壳!

“跪下——!”

声波如无形刑杖扫过西苑!陆鸿渐膝骨剧颤跪进冻土,林晚秋耳中残存的血针嗡鸣欲裂——那声波竟裹着龙渊井底阵亡将士的辽东口音:“跪迎…大总管…”

石龛内并无喉骨,唯有一副琉璃喉笼,笼中悬垂着八十一枚舌骨雕的哨笛。哨孔随声波震颤,在霜气里凝成巨幅关山阵图——图心“平壤”位钉着半根星纹磁针,针尾赫然连着百年前宋宪腰牌残片!

“声骸龛…”陆鸿渐呕出喉头热血,“他们把将士遗骸声纹刻进喉骨笛了!”

子时三刻,长安一百零八坊更夫的梆子突然走调!醴泉坊王老汉的竹梆敲出突厥战鼓节拍,待他惊觉喉头冰凉——整条舌头己冻成青玉梆槌,正在喉腔中自叩“哑门穴”!

“声蛊入髓!”林晚秋的玄磁针刺穿老汉“哑门穴”。冻舌炸裂瞬间,碎冰混着星屑喷溅上坊墙,竟自行黏附成《星变针诀》“太乙穴”的骨脉图谱!

寒林古柏应声抖动!叶片振颤声汇成滚滚惊雷,地底石龛的喉骨笛齐奏军令,将满城梆声收束成刺透霄汉的尖啸。啸声过处,大明宫含风殿的琉璃窗炸成粉末,窗棂裂缝间爬出冰霜凝成的方阵番号:贞观十九年征辽先锋营“虎贲七营”!

老猎户的残臂拄刀刨开元宵灯架。花灯垂落的冰蚕丝黏连成网——丝线上串着千颗冻僵的“人舌冰哨”,哨孔随丝网波动射出针芒声线,将整座长安切割成数千个颤动的哨位囚笼!

宋祁祠堂的夔龙碑在尖啸中倾塌。碑座压着的青铜匣震裂,匣内半册焦黑《星变针诀》漂浮而起!残页触到声波的刹那,书页浮凸出活体喉骨浮雕,骨隙间渗出墨绿玉髓——髓液流经的星轨正在抹除虎贲营阵亡者名册!

“声髓篡史!”林晚秋割破腕脉洒向书页。血触玉髓的瞬间,辽东风雪声从她七窍倒卷而出——

“虎贲七营第三队刘二狗!辽东城南口人!”这一声怒吼如同惊雷一般在寒林中炸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先锋营医官周娘子!为救伤兵遭突厥枭首!”这声音中充满了悲愤和不甘,仿佛要将那突厥人的恶行昭告天下。

西万声名如怒涛般滚滚而来,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他们在这片寒林中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壮丽的悲歌。

柏树枝杈在这股强大的声波冲击下,突然爆燃起来,熊熊火焰如同火龙一般腾空而起,将那覆盖着长安的哨位声网瞬间烧成了一道道光链!

火焰顺着声波的方向反噬而去,如同一头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扑向那石龛中的喉骨笛。

喉骨笛在烈焰的灼烧下,玉髓迸发出刺目的青光,这青光如同闪电一般划破了子夜的浓雾,照亮了整个寒林。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虎贲营的战旗如同浴火重生一般,重新飘扬在长安城的城头之上。那面战旗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昔日的辉煌与荣耀。

战旗之下,西万道淡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们是虎贲营的将士们的残魂。这些残魂用辽东话嘶吼着,声音震耳欲聋,仿佛要冲破云霄。他们的呐喊声中充满了对敌人的愤恨和对家国的热爱,那股强烈的情感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随着残魂们的怒吼,宋氏祠堂在瞬间被踏为齑粉,化为一片废墟。祠堂中的夔龙碑文也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下碎裂开来,飞溅的碎片如同雨点一般洒落在残存的哨笛上。

哨笛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划过,短暂而耀眼。而在哨笛的表面,每一粒冰珠都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内核中竟然凝聚着《星变针诀》焚毁后残存的星轨光斑。

这些星轨光斑犹如夜空中的繁星,闪耀着微弱的光芒。而在斑痕的中心,隐约可以看到太极宫北墙“安礼门”的轮廓,仿佛是这股神秘力量的源头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