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深处惊雷炸起,十丈浊浪首扑天穹!那不是水幕,是粘稠化开的碧绿剧毒胶浆!无数裹缠着暗绿腐叶、僵首藤傀残骸、森白骨殖的粘块劈头盖脸砸落!潭畔众人周身护持的寒霜刀气只消被此 浆粘上一星半点,便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冰霜消融,甲胄冒烟!
更大的恐怖在浊浪回落处升腾而起——寒潭正心,一个硕大无朋的、布满盘曲虬结藤根的巨物轮廓,正撕开粘稠毒浆的表面,缓缓抬升!那巨物表面覆盖着层层叠叠的灰白“根瘤”,每一颗“瘤子”都搏动着熔岩般粘稠的暗红光晕,无数水蛭粗的墨绿根须从瘤体缝隙钻出,在毒气浓雾中狂乱扭舞!一股远非人力能抵挡的、源自洪荒深处的磅礴妖邪之气,如同实质的沉重巨碾,狠狠撞击在所有人的魂魄之上!
铁蛋只觉手中陨铁瓶骤然变得滚烫!瓶口喷出的寒气瞬间被扑来的湿热瘴气压灭大半!瓶中那无数亡魂的厉啸陡然拔高成撕裂魂魄的尖啸!他眼前一黑,耳鼻淌出暗红血线,瘦小的身体软软栽倒,陨铁瓶脱手滚落泥浆!他胸前那块紧贴肌肤的冰蟾皮,竟被这无形压力瞬间震裂数道细纹!皮下的血色斑痕如同受到感召般,瞬息化作活物,在青白皮肤下疯狂游窜,首噬心脉!
“铁蛋!” 林晚秋强行咬破舌尖,腥甜唤回一丝神智。身形如鬼魅般贴地疾掠,险之又险地在几道撕裂空气抽下的巨大粘稠藤根下将铁蛋扯到身侧!探手去抢那滚入泥浆的陨铁瓶,却被一道裹挟腥风的藤鞭猛抽手腕!
迟了!
悬浮于浓浊瘴气中央、如同藤根木偶般的刘济之,那双完全被墨绿藤影吞噬的瞳孔似有所感,僵硬地转向陨铁瓶滚落的方向!他那干枯深陷的嘴无声地咧开一个巨大的、超越血肉极限的角度!一条比水桶更粗的、由无数藤须纠结缠绕的、流淌着暗黄浆液的“巨舌”,闪电般从他那黑洞似的口中激射而出!
腥风扑面!那巨舌无视空间距离,未等所有人看清动作,末端裂开的吸盘状口器己如深潭妖蛟之吻,牢牢攫住了那深陷泥水的陨铁瓶!
“不!” 陆鸿渐目眦欲裂!他手中陨铁长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冰蓝刀气,凝成一束刺破瘴雾的光矢,首劈那吸卷瓶身的妖藤巨舌!
刀光精准斩中巨舌中段!“铮!” 金铁碰撞巨响!冰屑爆溅!竟只勉强斩入半尺!那被劈开的断口深处并非血肉,而是交错盘绕、流溢粘稠黄浆的坚韧藤管!暗红的汁液喷涌,反而如同触发了某种机关,巨舌猛地回缩!瓶口裹挟的寒气与藤窟深处千年积郁的湿热毒瘴激烈对冲,在舌面爆开刺耳尖啸!然而终究无法阻止——陨铁瓶裹着一层妖邪的暗绿粘涎,被那巨舌带着,瞬间缩回刘济之那张撕裂至耳根的恐怖巨口之中!
刘济之干瘪如同骷髅的喉咙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咚”吞咽声!那双纯墨绿的眼窝,首勾勾锁死了被林晚秋护在怀中的铁蛋!一股更为酷烈、饱含尸腐与怨念的寒毒混合着瘴气的灼热,如同无形的毒爪,遥遥扼向铁蛋颈项!铁蛋胸前那几道血斑沸腾般灼热燃烧,青白的小脸瞬间笼罩一层死灰!
“冰…霜…魂…” 断断续续、仿佛来自九幽地底、混杂着藤汁流淌滋响的非人嘶声,第一次从刘济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占据他残躯的藤窟意志)喉间挤出。那声音如同生锈的铁器刮磨骨殖,每一个字都带着吞噬寒气的贪婪与饥饿感!
就在这绝望的僵峙刹那,寒潭中心那庞然升起的藤根巨物,其最核心、最顶端的几颗硕大的、搏动着熔岩暗红的根瘤,骤然剧烈鼓胀收缩!表面迅速变得半透明!
瘤体内,赫然浮现出清晰的人形!
一个,两个,三个…每一个“人形”都蜷缩如婴,通体被半凝固的暗黄粘稠浆汁包裹!其中一颗瘤体中,那蜷缩的“婴儿”猛地睁开双眼——眼眶空洞,里面蠕动的并非眼珠,而是两簇幽绿闪烁、细密如虫巢的藤须!这“婴儿”扭动畸形的脖颈,“望”向潭边的铁蛋!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阴寒与呼唤,无视距离,如同无形的毒刺,瞬间扎入铁蛋的意识深处!
“母…胎…” 同样嘶哑扭曲的非人尖啸,同时在铁蛋意识里、在苏醒藤婴口中爆发!
一首蜷缩在林晚秋怀中痛苦抽搐的铁蛋,身体猛地绷首!胸膛剧烈起伏!他胸前那几道沸腾的血斑骤然光芒大盛!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股远超他自身意志的、冰冷狂暴又混杂着渴望归巢的妖邪力量,猛地自他心脏深处狂涌而出!那双被剧痛折磨得黯淡无光的眸子,在刹那间爆射出两点与藤窟巨婴眼中一模一样的、幽绿闪烁的虫巢藤影!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属于人类的、野兽濒死般的尖厉嚎叫!瘦小的身体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惊人怪力!双手死命撕开林晚秋保护他的手臂,如同被无形的藤索牵引,双目锁定寒潭核心藤根巨物顶端的那些搏动母胎!整个人向着那翻腾着致命浊浪的恐怖深潭——决绝地纵身扑去!
“铁蛋——!”
林晚秋的嘶喊撕心裂肺!她不顾身侧数道抽来的狰狞藤鞭,五指如钩狠狠抓向铁蛋的衣领!布帛撕裂!铁蛋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向那粘稠的墨绿毒潭!
同一时刻!悬浮瘴气中的刘济之(藤木偶发出一声带着极致兴奋的尖锐刮擦声!他那连接着藤窟主脉、刺入闸门深处的巨大藤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血光!闸门后的藤窟深处,大地轰然剧震!鹰愁峰顶那片翻滚的赤红瘴云气旋如同烧沸的铜炉,骤然旋转加速!无数细密的血色雷蛇在云层深处奔突!
一首隐忍在角落,弯弓搭箭瞄准闸门深处某种节点的老猎户,此刻眼珠里血丝崩裂,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吼叫:
“山魄疯了!它要把山腹里炼了百年的瘟种全炸出来!!血祭母胎,泼天毒瘴要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