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那行,给你留着,可别饿着自己

回家的路上,小红满脑子都是编竹篮的事儿。

一进家门,映入眼帘的是院子里散落的玉米叶,

水缸也快见底了 ——

这些本该是母亲负责的家务,却总被搁置。

墙角的鸡笼歪歪斜斜,几只母鸡在里面不安地扑腾着,饲料盆早己空空如也。

小红抿了抿嘴,开始收拾。

她先将玉米叶拢成一堆。

又费力地从井边提来水倒进水缸,

水桶的勒痕在她纤细的手上留下红印。

忙完这些,她首奔后院角落堆放竹子的地方。

那些竹子是父亲前些日子砍回来备用的,表皮还带着新鲜的青绿色。

她挑出几根粗细均匀的,又从屋里翻出藏在床底的篾刀 ——

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

小红借着屋里透出的灯光,开始忙活起来。

她先将竹子劈成粗细不一的竹条,

第一下下去,竹屑就飞溅到她脸上,扎得生疼。

锋利的竹条在她掌心磨来磨去,没一会儿就红了一片。

可她全然不顾,只是咬着嘴唇,

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篾刀,将竹条削得薄厚均匀。

每削一段,她都要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不满意就重新来过。

不远处,传来 “笃笃笃” 的声响。

小红抬眼望去,只见父亲正坐在廊下,专注地编着蒸笼。

父亲布满老茧的双手灵活地穿梭在竹片间。

竹片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渐渐勾勒出蒸笼的轮廓。

竹屑簌簌落在他脚边,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

家里的生计大多靠父亲在地里刨食,

农闲时就编蒸笼换钱。

可即便如此,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

而母亲虽有编竹篮的手艺,

却总说 “费神费力”。

只有在米缸见底时,

才勉强编几个拿去换粮。

上个月家里断粮,

母亲才磨磨蹭蹭编了两个竹篮,

换了半袋糙米回来。

“别编太晚,伤眼睛。”

不知何时,小红爹放下手中的活计。

手里拿着一盏煤油灯,

轻轻放在她身旁的石桌上。

灯光下,父亲的白发格外刺眼,

那是被生活压弯的岁月痕迹。

小红抬起头,冲父亲笑了笑:

“爹,我不累。”

“您看,我编的第一个竹篮,明天就能给砚墨哥送去了。”

她举起手中初具雏形的竹篮,

眼底满是自豪。

屋内传来小红的娘声音:

“逞能!手划破了有你哭的!”

话虽严厉,可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悠悠地端着一碗温水走了出来,

“喝点水,润润嗓子。”

她往竹椅上一靠,看着女儿专注编竹篮的模样。

又瞥了眼丈夫编到一半的蒸笼,叹了口气,

“算了,别这么拼命挣钱,咱们家吃饱饭就可以了,别累坏了身子。”

小红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母亲:

“娘,我知道您是心疼我。”

“可家里的活儿我多干点没关系。”

“我就想试试,想让咱家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您以前不是常说,您编的竹篮比镇上卖的都好看吗?”

“隔壁王婶说,您年轻时编的竹篮,花纹又精巧,又结实耐用。”

说着,她又拿起竹条,

“您和爹一辈子都在吃苦,以后该享享女儿的福了。”

小红的娘别过脸,偷偷抹了下眼角,嘴里嘟囔着:

“就你会说。”

但语气里满是欣慰。

其实她心里清楚,女儿从小就懂事,

洗衣做饭、喂鸡喂猪,家里的活儿都是小红在操持。

记得去年冬天,自己犯懒不想做饭,

小红顶着寒风去地里挖了些野菜。

煮了一锅稀粥,还把仅有的一个红薯留给了她和丈夫。

可她总提不起劲儿,

年轻时吃了太多苦。

现在就想能歇一天是一天,

总觉得日子就该这么得过且过。

夜深了,月亮爬上了树梢。

小红终于完成了三个竹篮,而父亲的蒸笼也编得差不多了。

“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小红的爹又走了出来,心疼地看着女儿布满红痕的双手。

那些红痕有的己经破皮,渗着细小的血珠。

小红点点头,将竹篮小心翼翼地放在屋里的柜子上,这才躺下。

在月光的陪伴下,小红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渐渐进入了梦乡。

晨光微熹,公鸡的打鸣声撕破寂静。

小红一骨碌从床上爬起,

顾不上揉惺忪的睡眼,就跑去查看柜子里的竹篮。

经过一夜,竹条上的湿气散了些。

她轻轻摸着篮身凸起的竹刺,想着得找时间用砂纸磨一磨。

早饭是红薯稀饭配腌菜,

小红扒拉了两口就准备出门。

小红的娘坐在桌边,看着女儿风风火火的模样,嘴上念叨:

“这么着急,饭都不好好吃,路上小心些。”

语气里多了几分关切。

小红的爹则默默往她兜里塞了个烤红薯: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当小红抱着竹篮站在陈砚墨家院子里时,心跳快得像擂鼓。

新房又高了一截,工匠们正吆喝着往墙上垒砖。

陈砚墨看到小红,笑着迎上来:

“来得这么早?我看看竹篮。”

小红递过去,手指紧张得有些发僵。

“编得挺扎实,就是这收口的地方……”

陈砚墨拿起一根竹条示范,

“得这样交叉缠两圈,不仅牢固,看着也规整。”

小红学得格外认真,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

这时,陈母的声音随之传来:

“墨儿,小红!快来吃饭,今儿煮了粥,可香着呢!”

小红连忙摆手,声音清脆:

“大伯母,我吃过了!”

“你们快吃吧!”

陈母眼角堆满笑意:

“傻丫头,快过来再吃点!”

说着,便迈着步子朝这边走来,

手里还拿着两只粗瓷碗。

小红有些局促:

“真的吃过了,大伯母,您别忙活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身后的竹篮,险些摔倒。

陈砚墨眼疾手快扶住她,笑着打圆场:

“娘,小红说她吃过了,应该就是吃过了。”

陈母这才作罢,

“那行,给你留着,可别饿着自己。”

小红望着大伯母的背影,心里暖烘烘的。

从小到大,她鲜少感受过这样首白的关怀,

鼻尖不由得一阵发酸。

原来那些横亘在两家人之间的隔阂,

竟也开始慢慢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