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宣府惊雷

宣府镇总兵府的后花园里,唐通正搂着新得的江南乐伎饮酒作乐。

太湖石旁的鎏金兽首香炉飘着沉水香,乐伎指尖捻着水晶盘里的紫葡萄,笑眼微弯:"大人可曾听闻,紫禁城那位 ' 星君 ' 能撒豆成兵?"

"荒唐!" 唐通灌下一口辽东烧刀子,铜酒樽重重磕在汉白玉石桌上,"不过是个耍戏法的江湖郎中!" 他扯开锦缎衣襟,露出锁骨间明晃晃的金锁 —— 锁面錾刻着 "镇朔将军" 西字,正是福王亲赐的信物,"等王爷入主中枢,老子便是从龙功臣!什么狗屁星君,劳资要把他挫骨扬灰!"

乐伎掩唇轻笑,水袖下的指尖却轻轻扣住袖中短刃。

忽有亲兵跌跌撞撞闯入月洞门:"大人!城北发现小股朝廷兵马!"

唐通踢翻盛满葡萄的银盘:"哪个龟儿子敢在宣府地界撒野?"

"旗号... 打的是 ' 吴' 字..."

总兵的酒糟鼻瞬间失了血色。"吴" 字旗?莫不是那身具异术的...

"快传火器营上城!把西门吊桥全给老子扯起来!"

宣府城墙厚达两丈,堞口架着二十门红夷大炮,八千边军枕戈待旦。唐通登上箭楼时,正见三十余骑停驻在北门外的荒草甸上。为首者身披玄色甲胄,暮色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腰间悬着柄形制古怪的狭长兵刃。

"是那妖人!" 垛口后的火枪手声音发颤,燧发枪在掌心滑出冷汗。

"放箭!给老子往死里射!" 唐通抽出腰间佩剑,剑鞘上的鎏金狮纹磕在城砖上,崩落一片金粉。

数百支羽箭破空而出,却在距骑兵百步之遥处纷纷坠地 —— 仿佛撞上无形气墙。城上守军目瞪口呆,有人甚至揉起眼睛。

黑甲骑士忽然抬手。其身后三骑翻身下马,从鞍侧解下裹着油布的长筒形物事,单膝抵地架在肩头。

"那是... 何物?" 唐通的声音卡在喉间。

回答他的是地动山摇的轰鸣。三道赤焰撕裂暮色,带着尖啸撞向北门。包铁橡木的城门应声炸裂,碎木与铁钉如暴雨飞溅,两名火枪手被气浪掀飞,跌落时钢盔撞上女墙,发出沉闷的钝响。

"妖、妖法!"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守军顿时作鸟兽散。唐通被亲兵架着后退,靴底碾过满地葡萄,滑倒在假山旁。

"稳住阵脚!给老子杀 ——" 他的怒吼被第二声爆炸吞没。一段三丈高的城墙轰然坍塌,烟尘中隐约可见三十骑踏过废墟,为首者手中兵刃吞吐幽蓝光芒,正是传闻中能 "连射七箭" 的神机弩。

亲卫队长举刀来迎,却见那骑士抬手轻扣机括,三道寒芒破空而至。铁刀尚未扬起,咽喉己被弩箭贯穿。余下亲卫刚要举盾,斩马刀己挟着风雷劈落,精铁打造的团花盾牌竟如薄纸般裂开。

唐通转身欲逃,却被笑语盈盈的乐伎拦在九曲桥边。

"大人这是要去哪儿?" 女子褪去罗衫,露出内衬的飞鱼服,腰间鸾带悬着绣春刀,"奴婢乃北镇抚司百户,奉旨拿人。"

当吴傲踏入总兵府后堂时,唐通己被铁链捆在梨花木椅上,酒渍与尿水顺着裤管淌向青砖缝。

"仙长饶命!下官鬼迷心窍... 全是福王那厮蛊惑!"

吴傲摘下 helm,露出被硝烟熏黑的面容:"昌平的鞑靼骑兵,可是你开的独石口?"

"是、是福王差人送了密信... 说事成后封下官为定边侯..."

"居庸关的闯军,又是何人联络?"

"也... 也是福王府的人... 带了三千两黄金..."

吴傲看向立在烛影中的女子:"口供可都录清了?"

香莲展开羊皮纸,指尖掠过唐通歪斜的押字:"回大人,画押钤印俱全。"

"很好。" 吴傲转向随行的天军营校尉,"传令下去:参与谋逆的将佐一律枭首,首级悬于西门示众。其余兵丁暂不追究,明日重新整编。"

校尉领命而去。唐通两眼一翻,如泥。

戌时三刻,宣府城头换了大明日月旗。吴傲登上望京楼,远眺昌平方向 —— 那里仍有暗红火光,像天地间一道未愈的伤口。

"盘古,与李国桢将军取得联络了么?"

"寅时三刻接获飞鸽传书,天军营己击溃鞑靼游骑,正在抢修献陵损毁的明楼。" 机械音从耳畔响起。

吴傲按住腰间的纳米装甲控制器,刚要下令整装出发,香莲忽然掀开竹帘,手中托着漆盘:"大人,唐通的亲卫统领招认了一桩秘事。"

"说。"

"福王的使者三日前抵武昌,带了伪诏和一箱明珠。左良玉的中军帐... 这两日密会不断。"

吴傲的拇指骤然捏紧控制器边缘。左良玉坐拥二十万大军,若倒向福王,长江防线将全线崩溃。

"备三匹汗血马,我连夜赶赴武昌。"

"此刻出发?" 香莲皱眉,"宣府防务初定,人心未稳..."

"让副将陈洪暂且署理总兵印务,你留在此处监军。" 吴傲系紧披风,月光在他肩甲上流淌如银,"告诉陛下,十日内必携左良玉的降表返京 —— 若不成,便提他的项上人头。"

五更天,三骑黑影掠过宣府南门。为首者怀中藏着朱由检的密旨,另有一支锦盒,里面是昨夜从唐通书房搜出的福王手书。

七百里外的武昌城,左良玉对着案头两份文书沉吟不语。一份盖着 "监国之宝" 的鎏金大印,许以 "平南王" 爵禄;另一份来自京师,附了支构造精巧的连发弩,机括处刻着 "天军制" 三字。

"父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长子左梦庚按剑而立,甲胄上的 "左" 字军旗微微晃动。

老将军长叹一声,推开窗牖。晨雾中的长江奔涌不息,正如这风雨飘摇的大明江山。他伸手握住那支连发弩,金属触面传来丝丝凉意 —— 那是不同于寻常弩机的质感,带着某种超越时代的锋锐。

远处,黄鹤楼的晨钟穿透雾霭。左良玉脑中闪过那句话"火器者,国之重器也。持此器者,当知忠奸之辨。"

"去备马。" 他转身望向北方,目光穿透漫天晨雾,"本帅要亲率轻骑,迎一迎那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