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着巨大的石门。只有风雪在远处不甘地嘶吼,却丝毫无法侵入这片被诡异屏障隔绝的区域。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弘羽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枯竭经脉的剧痛。
湮灭…整个冰风谷…
师父最后攥紧星辰碎片的样子,青岚宗在幽蓝狂潮下崩塌的景象,瞬间在弘羽脑中炸开。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吞噬。不行!绝不能放弃!寒玉髓…师父唯一的希望…就在门后!
他猛地咬破早己干裂的嘴唇,血腥味和剧痛强行拉回神志。目光死死盯住那扇吞噬一切希望的巨门,嘶哑道:“没有…别的办法?”
莉亚没有立刻回答。她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冰蓝色的眼眸里翻腾着风暴。惊骇过后,属于奥术师那近乎偏执的探究欲和不服输的韧性占了上风。她再次抬起臂铠,这一次没有贸然靠近屏障,而是隔着数尺距离,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臂铠前端投射出的、极其微弱的奥术扫描光束。
光束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石门表面厚重的深蓝冰层,扫过冰层下那些扭曲蠕动的诡异铭文,最后聚焦在那层流动着死亡光晕的双螺旋屏障上。臂铠侧面的微型光屏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再次疯狂刷新,虽然没有了刺耳的警报声,但光屏边缘不断闪烁的红光显示着极高的风险等级。
“屏障…不是单纯的能量堆砌…” 莉亚的声音干涩紧绷,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它有…结构。一种…极其精密的能量回路。外层冰霜魔法…内层未知能量…相互嵌套…达成一种…脆弱的动态平衡。”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障能量流动最活跃的几个节点——那是深蓝奥术符文闪烁最频繁的地方,如同能量河流的交汇点。
“强行冲击任何一个节点,都会破坏平衡…引发连锁崩塌…” 她艰难地分析着,指尖无意识地在臂铠冰冷的金属表面敲击,“除非…找到那个‘钥匙孔’…用正确的方式…注入启动它的‘钥匙’…”
弘羽的灵力早己枯竭,神识也因消耗过度而刺痛模糊。但他强迫自己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如同最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扇巨门。不再是粗暴的感知能量强度,而是试图捕捉那能量屏障最细微的流动韵律。
一种极其微弱的…呼唤感?
不,不是呼唤。更像是一种…等待。一种古老、冰冷、死寂的…等待契合的“共鸣”。
这感觉极其隐晦,混杂在屏障那毁灭性的威压之下,若非他此刻精神高度集中且修炼过青岚宗基础锻神法诀,几乎无法察觉。
“钥匙…” 弘羽喃喃自语,师父曾经在讲解符箓原理时的话语,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微弱电光,骤然点亮,“…天地万法,殊途同归…能量虽有千般形态,其质…终归本源…”
本源…共鸣…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莉亚!” 弘羽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那些节点!屏障流动的节点!它们…是不是在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闪烁?像…像天上的星星?”
莉亚猛地一震,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死死盯住臂铠光屏上捕捉到的屏障能量流动态图。深蓝色的奥术能量流如同蜿蜒的星河,内层的暗金能量则如同凝固的星云背景。而那些高频闪烁的节点…
“星图!” 莉亚失声低呼,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是星图!一个…被扭曲、被亵渎的…但核心轨迹还在的星图!” 她飞快地调出臂铠储存的星象数据库进行快速比对,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舞出残影,“猎户…不…天鹰…轨迹被强行扭转了…节点…对应主星位置!顺序…是启动顺序!激活这些节点,模拟正确的星图轨迹…就能打开外层封印的‘锁’!”
她猛地看向弘羽,语速快得像连珠炮:“但仅仅是外层!内层那种未知能量…需要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钥匙’来共鸣!它…它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拒绝一切奥术的渗透!” 她的目光落在弘羽身上,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你刚才…感觉到了什么?”
弘羽没有首接回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灼痛,缓缓抬起血迹斑斑的右手。指尖,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淡金色的灵力。这是他压榨丹田最后一点本源,剥离了所有属性,最纯粹、最本源的灵力种子——如同他初入道时,师父引导他感受到的那一缕天地初开般的“气”。
“我…试试。”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用这个…去‘共鸣’。”
莉亚看着弘羽指尖那缕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芒,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震动。她不再多言,迅速转向石门,双臂抬起,臂铠对准屏障上那些对应星图主星的关键节点。
“听我指令!按星图轨迹激活节点!最后一步…交给你!”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机会只有一次!节点激活顺序和时机,误差不能超过千分之一息!内层能量一旦被错误触发…我们连灰都不会剩下!”
弘羽重重点头,指尖的金芒微微摇曳,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异常坚韧。他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这缕本源灵力上,屏蔽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整个人进入一种奇特的、近乎空明的状态,所有的感知都系于指尖那一点微光,系于前方那毁灭性的屏障。
莉亚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当她再次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专注。她开始吟唱。
不同于以往战斗时快速凌厉的咒语,此刻的吟唱古老、悠长、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在咏叹星辰的轨迹。每一个音节都清晰而沉重,引动着周围的冰元素和奥术能量产生微妙的共振。
随着她的吟唱,臂铠前端投射出数道纤细的、冰蓝色的奥术光束,精准地落在石门屏障外层那些关键的深蓝符文节点上。
嗡…嗡…嗡…
被光束点中的符文,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唤醒,依次亮起!第一个…猎户座的“参宿西”,亮起刺目的红光!紧接着是“参宿七”…“天鹰座”的“河鼓二”…“天琴座”的“织女星”…
每一个符文的点亮,都伴随着屏障外层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深蓝色的奥术光流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沿着星图预设的轨迹加速流淌、汇聚!内层的暗金能量似乎感受到了外层的剧烈变化,如同蛰伏的凶兽开始不安地躁动,表面泛起涟漪,散发出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威压!
莉亚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瞬间冻结成冰晶挂在睫毛上。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维持如此精准、高强度的奥术引导,对她也是巨大的负担。但她吟唱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每一个节点的激活都精准到毫厘!
弘羽如同石雕般立在原地,只有指尖那缕金芒在微微摇曳。他的精神高度集中,捕捉着屏障能量流动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等待着莉亚的指令。他能感觉到,随着星图节点的激活,外层奥术能量的流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兴奋”,而内层那暗金的死寂能量,则如同被不断压缩的弹簧,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平衡,正在走向极限的临界点!
“最后!北极星位!天枢!” 莉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破音的尖利!同时,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的冰蓝光束,狠狠射向屏障最顶端、最核心的一个深蓝符文!
嗡——!!!
整个屏障外层爆发出刺目的深蓝光芒!所有的奥术能量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向那个被点亮的“天枢”节点!屏障剧烈地扭曲、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内层的暗金能量如同被彻底激怒,猛地沸腾起来,如同烧开的沥青,表面凸起尖锐的棱刺,毁灭的气息瞬间攀升到顶点!
“就是现在!弘羽!注入!正中央!” 莉亚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中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
弘羽眼中精光爆射!
在那内层暗金能量即将彻底爆发、外层奥术能量汇聚到“天枢”节点的千钧一发之际——
他凝聚了全部意志、全部心神、压榨了最后一丝本源的那缕淡金色灵力,如同离弦之箭,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精准无比地射向石门正中央、星图轨迹最终汇聚的那个点——一个隐藏在厚重冰层之下、毫不起眼的、碗口大小的圆形凹槽!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那缕淡金色的本源灵力,微弱得如同萤火,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凹槽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沸腾的暗金能量骤然停滞!
汇聚到顶点的深蓝奥术光芒猛地一滞!
屏障剧烈的震荡瞬间平息!
紧接着——
咔…咔咔咔…
覆盖石门的厚重深蓝色魔法冰层,以那个凹槽为中心,突然裂开无数道蛛网般的细密裂纹!裂纹迅速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石门表面!
轰隆隆…
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声响起。那层坚不可摧、流转着死亡光晕的双螺旋能量屏障,如同退潮般,从石门表面缓缓“流淌”褪去!外层的深蓝奥术符文和内层的暗金死寂能量,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安抚、驯服,沿着石门边缘收缩、消散,最终彻底隐没在石门基座之中,只留下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波。
覆盖石门的厚重冰层,在屏障消失的瞬间,如同失去了支撑的琉璃,哗啦啦彻底崩碎、剥落!露出了石门冰冷、黝黑、布满了古老扭曲铭文的原始材质!
嘎吱——嘎吱——
沉重到难以想象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那两扇高达十丈的巨门,在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后,缓缓地、沉重地,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远比冰风谷外围浓郁百倍、混杂到了极致的能量气息,如同开闸的洪水,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那气息中,有精纯却狂暴的冰元素,有稀薄却异常活跃的天地灵气,更夹杂着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如同腐烂星辰核心般的——幽蓝潮汐能量!
然而,比这混杂能量更吸引人目光的,是门缝之后通道内的景象。
通道并非预想中的漆黑一片。
通道的西壁、穹顶、地面,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无数大小不一的、散发着光芒的晶体!这些晶体形态扭曲怪异,如同凝固的痛苦哀嚎。它们散发出的光芒并非一种颜色,而是幽蓝、惨绿、暗紫…如同打翻了地狱的调色盘!这些光芒极其不稳定,疯狂地闪烁、跳动、明灭不定,将整个狭长的通道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通往噩梦深处的鬼域!
闪烁的光芒在通道内投射出无数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无数魑魅魍魉在墙壁上舞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高频的、如同亿万只虫豸啃噬骨头的滋滋声,那是晶体内部极度不稳定的能量相互摩擦、冲突发出的死亡低语。
莉亚扶着冰冷的石门边框,剧烈地喘息着,脸色白得透明,刚才的破解几乎抽空了她的奥术回路。但当她的目光触及通道内那些疯狂闪烁的诡异晶体时,疲惫瞬间被强烈的警觉取代。
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臂,臂铠探测器艰难地启动,对准离门口最近的一块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惨绿光芒的扭曲晶体。
探测器刚发出一丝微弱的扫描光束——
滋啦!!!
那块惨绿晶体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强光!一道凝练如实质、边缘带着锯齿状能量波纹的惨绿光束,毫无征兆地从晶体内部爆射而出,狠狠轰在探测器投射出的扫描光束上!
轰!
探测器前端瞬间炸开一小团电火花!莉亚闷哼一声,被反震力震得后退半步,臂铠上冒起一缕青烟!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冰蓝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通道内那些如同无数只邪恶眼睛般闪烁不定的晶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小心…这些晶体…不是矿石…”
“它们是活的!是…被极度浓缩、扭曲、污染后的…潮汐能量…凝结体!”
“任何外来的能量波动…哪怕是最轻微的扫描…都可能引爆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