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火劫焚身纸人哭(下)

青岚坟头的鸢尾花在风中剧烈摇晃,陈十三的布鞋碾碎坟前新培的浮土,身后火人的尖啸声像贴在脖颈上的烙铁。他能清晰看见火人胸口的 "陈十三?火劫" 焦字在滴血,每滴都砸在坟头的青石板上,溅起雷形火花。

"十三!" 九叔的呼喊被妖风撕碎,道士的铜钱剑卡在阴司裂缝中,根本追不上他。十三咬着舌尖狂奔,掌心的封魂石烫得惊人,石面裂纹里渗出的雷光,竟与火人胸口的焦字同步明灭。

坟头岭的雾突然浓得化不开,十三在青岚墓碑前刹住脚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石碑。火人在三步外停住,焦黑的手掌缓缓抬起,指尖凝聚的雷光,正是当年李半仙死时的替劫符纹路。

"来啊!" 十三嘶吼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父亲刻的雷纹护心符,"阴司不是要神血吗?我这儿有!"

火人突然分裂成三团,分别扑向他的影子、断剑和封魂石。十三本能地抬手,眉心胎记骤然发亮,三色雷光从指尖迸发 —— 金色是母亲的雷神血,暗红是父亲的凡血,中间交织的淡紫,正是他神凡共体的劫数之光。

"滋 ——"最先扑来的火人在雷光中发出玻璃碎裂声,焦黑的身体崩解成纸灰,露出里面焦黑的尸体。十三瞳孔骤缩,那具焦尸手腕上戴着雷纹银镯,正是茅山派雷门弟子的信物。

"是当年追杀你娘的人!" 九叔不知何时冲来,三清铃扫过焦尸,"雷纹镯刻着 ' 斩妖 ' 二字,是雷门首座的弟子信物......"

话未说完,剩余两个火人己扑到眼前。十三首次主动运转体内雷光,却因失控踉跄跪地,掌心在墓碑上烙出焦痕。火人指尖即将触到他眉心时,青岚坟头的鸢尾花突然全部燃烧,花香混着雷味,竟让火人动作一滞。

"用掌心雷!" 九叔抓住他的手,在空气中画出雷纹,"食指点眉心,中指点劫煞,这是你娘当年创的雷火诀!"

十三依言结印,胎记处的雷光顺着指尖炸开,两团火人应声崩解。焦黑的地面上,显露出火人内部藏着的青铜碎片,每片都刻着 "青儿"—— 母亲闺名的雷文。

"青儿......" 陈老栓的声音从阴司裂缝方向飘来,虚浮的凡身不知何时出现在坟头。他盯着焦尸手腕的雷纹镯,突然剧烈抽搐,鳞甲从手背迅速蔓延至脖颈:"是他...... 当年在产房外举剑的......"

焦尸口中突然掉出纸条,被风卷到十三脚边。泛黄的宣纸上,用雷神血写着:"雷劫宿主,圣女殿等你 —— 青儿"。落款处的鸢尾花印记,正是母亲绣在襁褓上的图案。

"爹!" 十三扑过去时,陈老栓己倒在坟前,腕上的红痕此刻黑如墨汁,与雷纹镯上的刻字完全重合。九叔翻开他眼皮,瞳孔里竟映着二十年前的产房场景:青岚握着断剑挡在门口,门外站着戴相同雷纹镯的道士。

"老栓哥这是被劫煞回溯了记忆。" 九叔的声音发颤,"当年追杀青岚师妹的雷门弟子,就是焦尸手腕的镯子主人......"

十三握紧纸条,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老栓,别再用禁术,雷神殿的铁门,只认带着凡心的雷子 —— 青儿"。墨迹己淡,却在接触他掌心的瞬间,显露出母亲临终前的面容。

焦尸突然发出尖啸,雷纹镯崩裂成十九片,每片都飞向十三的胎记。他本能地挥手,断剑与杀猪刀的雷文同时亮起,竟将碎片凝成完整的雷劫令?三,镜面映出圣女殿的雷纹铁门正在开启。

"雷火诀第二式,借雷破劫!" 九叔抓住他的手腕,将断剑刺入焦尸心口,"青岚师妹的断剑,本就是雷神殿钥匙的一部分......"

焦尸化作黑血渗入青岚坟土,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底下封存的青铜祭坛。十三看见祭坛中央摆着母亲的银镯碎片,每片都映着他从小到大的劫数画面,最后一片,是陈老栓在阴司裂缝中举刀的残影。

"带老栓哥去圣女殿!" 九叔指向西南方向,"改劫井能洗去他体内的劫煞,青岚师妹的残魂,就在祭坛里......"

十三抱起父亲,发现他后背的刺符己完全裂开,露出与祭坛雷纹相同的图案。封魂石突然发出强光,将青岚坟头的鸢尾花全部点燃,火焰却呈清凉的蓝色,正是母亲残魂的雷光。

"十三," 青岚的虚影在火光中浮现,"当年你爹偷封魂石,不是分劫,是想让雷神血在凡胎里孕育......" 她腕上的银镯终于完整,却在触碰陈老栓额头时再次碎裂,"带他去改劫井,那里有我留的雷神诀......"

更夫的梆子声在此时停了,天地间只剩蓝色火焰的噼啪声。十三看见焦尸留下的雷纹镯碎片,正自动拼贴成母亲银镯的形状,而父亲腕上的红痕,竟随着火焰的明灭渐渐淡去。

"九叔,你守着祭坛。" 十三将断剑塞进道士手中,"我带爹去圣女殿,阴司的煞犬,该尝尝神凡共体的血了。"

他转身时,青岚的虚影突然指向焦尸纸条:"十三,纸条上的 ' 青儿 ',是你爹当年喊我的小名......" 话未说完,祭坛突然震动,显露出更深层的雷劫令碎片,每片都刻着 "陈老栓" 的生辰八字。

背着重若千钧的父亲,十三踏碎焦黑的火劫阵眼,掌心的雷劫令?三与胎记共鸣,在雾中劈开一条血路。他能清晰听见阴司深处传来的嘶吼,那是十八年来所有替劫符在燃烧,是父亲用凡身扛下的劫数在反噬。

"爹,你看。" 十三低头望向陈老栓,发现他鳞甲下的皮肤正在恢复血色,"母亲的残魂说,雷神殿的铁门,从来不是为纯血雷子开的......"

陈老栓的睫毛颤动,喉间溢出模糊的音节:"青儿...... 别怕......"

圣女殿的雷光在西南天际炸响时,十三终于看见朱漆大门上的雷纹与自己掌心重合。门后传来雷隐长老的叹息:"二十年了,带着凡心的雷子,终于来了。"

怀中的陈老栓突然咳嗽,黑血溅在十三手背,却在接触神血的瞬间,化作透明的雷纹。十三知道,这是阴司在剥离父亲体内的劫煞,每一口黑血,都是十八年替劫术的代价。

"雷隐长老,该劫井在哪儿?" 十三的声音在殿门前回荡,"我要洗去父亲体内的禁术反噬,更要激活神凡共体的力量。"

银冠老者从门内走出,看见焦尸纸条时突然哽咽:"青岚师妹临终前,把所有神格碎成雷劫令,唯有这张纸条,留着她最后的凡心......" 他指向殿内深处,"该劫井在雷神像背后,可老栓哥的凡身......"

"他的凡身,早就和我的劫数绑在一起了。" 十三打断他,望向怀中父亲腕上的红痕,"当年分劫术劈开的,不是雷劫,是一家三口的命数。现在,该让它们重新合流了。"

更漏声在圣女殿内格外清晰,十三抱着父亲跨过门槛的瞬间,封魂石与殿内的雷神像产生共鸣,显露出墙壁上的血字:"雷劫双生,必死其一;神凡共体,万劫不侵"—— 正是青岚坟土下祭坛的刻字。

"十三哥!" 虎娃的呼喊从殿外传来,"村口老槐树又起火了,火里有人影......"

十三猛地转身,看见东方天际腾起紫焰,火中隐约有个举着杀猪刀的身影,腕上的红痕在火光中格外醒目。他突然明白,阴司的火劫引从未真正熄灭,父亲在阴司裂缝中撑着的,不过是劫数的冰山一角。

"九叔!" 十三将陈老栓塞进雷隐长老怀中,"带他去改劫井,我去村口!"

断剑在腰间发出清越的鸣响,十三踏出门的瞬间,掌心的雷劫令?三突然碎裂,显露出里面父亲的白发 —— 那是十八年替劫术留下的霜雪。他知道,每一道劫数的尽头,都是父母用爱铺就的路,而他,必须亲手走完。

村口晒谷场的焦土上,十八个雷劫令碎片己拼成雷龙,龙首正对着老槐树。十三看见火光中,父亲的替劫纸人正在自动燃烧,每个纸人胸口都浮出 "陈老栓" 的血字,而树洞里,半块封魂石正在吸收火劫煞。

"阴司要拿我爹的凡身炼劫?" 十三握紧断剑,神血与凡心在体内沸腾,"那就让你们看看,凡人的骨头,比神格更硬!"

更夫的梆子声在此时敲响,却是十三从未听过的十九声 —— 正是当年劈落产房的雷劫数目。他望向西北方,那里的阴司裂缝正在扩大,而裂缝中,陈老栓的鳞甲手臂正握着杀猪刀,为他劈开最后一道劫煞。

"爹,我来了!" 十三的怒吼混着雷声,断剑挥出的瞬间,神凡共体的雷光撕裂火幕,显露出老槐树洞里埋着的另一半封魂石。石面裂纹与他眉心胎记完全吻合,中心处,静静躺着母亲青岚的雷母玉佩。

火劫在雷光中彻底熄灭时,十三看见焦黑的树洞里,父亲的灰布衫碎片正在自动缝合,布角的鸢尾花在雷光中绽放。他突然明白,火劫焚身的不是肉体,而是所有替劫术的幻影,从今往后,他的劫数之路,将由神凡共体的雷光照亮,而父亲的凡心,母亲的神格,永远是他掌心最亮的星。

圣女殿内,陈老栓在改劫井中苏醒,腕上的红痕己褪成浅粉,后背的刺符却永远留下了雷龙的印记。雷隐长老捧着焦尸纸条落泪:"青岚师妹用最后的神力,把老栓哥的凡身刻进了雷劫令......"

"所以,十八道劫数,其实是十八个让我握住凡心的契机?" 十三望着掌心的雷纹,想起焦尸纸条的落款,"而天煞劫,根本不是弑父,是让我在神凡撕裂中,选择成为陈十三,而非雷神殿的棋子。"

九叔点头,指向殿外重新生长的鸢尾花:"老栓哥用十八年替你挡劫,青岚师妹用命劈开封神石,他们从来不是逆天而行,是在雷劫中,为你种出了第三条路。"

更漏声渐远,十三望向村口方向,老槐树的雷光中,父亲的身影正慢慢清晰。他知道,下一站的木劫?穿心,就在这雷光深处等待,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终于懂得 —— 雷劫不是债,是父母用爱织就的网,而他,是破网而出的雷子,带着凡心与神血,劈开所有挡在面前的劫数。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圣女殿的雷纹窗棂,照在青岚的银镯碎片上,十三看见碎片自动拼合,镯面上清晰映出一家三口的倒影。他突然明白,母亲的鬼火留言、父亲的妖化牺牲、自己的神凡共体,从来都是劫数中最温暖的伏笔,而天煞劫的真相,或许就在这倒影深处,等着他亲手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