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李书为再次乐得哈哈大笑。
“人啊，总是这样，做选择时总喜欢比来比去。”
他感慨道，然后把茶水一饮而尽。
“不比来比去，怎么才能知道自已得了便宜？”
陈尘嬉笑着再次给他添满茶水。
“是啊，要是公司里没几个月薪4000的，那些月薪5000的不得天天抱怨不涨工资啊。”
李书为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摇头。
陈尘知道眼前这位中年大叔阅历很丰富，以前他还是求知欲满满，经常打破砂锅问到底。
现在大多时候，他只会宽慰一句，一笑了之。
对于他而言，懂的越多，越无力改变，越不容易快乐，何必自讨苦吃呢？
以前，还是太年轻了。
“对了，你小子还挺绝情的，明明是以前那么要好的青梅女孩，现在人家都一睡不起了，你不关心关心，反而还嫌麻烦，打算跑路，你小子没有心么？”
陈尘淡定的喝着茶水，似乎没听到似的。
这句话怎么有点耳熟？
哦……对了，是自已上一任客户，李若若咒骂自已时，用过的词。
“舔狗准则第七条，万不可对客户动真感情，否则最后受伤的只能是自已。”
“这就是您当初教我的时候，定下的七条铁律之一。”
陈尘吹了吹有点发烫的茶水，语气自然道。
一开始陈尘是不信邪的。
但还是那句话，人教人千遍不会，事教人一遍就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摸了一下耳垂下的一道浅浅的伤疤，它的存在反复提醒着自已这句话的正确性。
从事这种工作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妄想着中途上岸。
客户再怎么有钱，有再多的豪车豪宅，甚至仆人，那也跟自已没有任何关系。
短暂的享受到了这种福利，容易沉溺其中就会产生拥有这一切的错觉，殊不知客户心情不好时，就能因为一句话让自已从千万豪宅在凌晨十二点当滚出去，在鹅毛大雪下露宿街头……
这就好比一脚被人从天堂踹到了地狱……
所以，唯有钱！
进入自已口袋的钱，这才是自已的……
看着陈尘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李书为的嘴角一抹弧度，但很快就被嘴边的茶水掩护过去。
“我没让你用客户的角度看待这个姑娘，你小子不要混淆概念，我问的是，你对这个小青梅就真的没有什么感觉？”
李书为再次提问。
陈尘却只是轻轻摇头。
“我以前喜欢过她，但现在，或许我真的像您说的那般，对这方面的事情我已经麻木了，有的只有适不适合。”
很早之前，李书为就告诉过他，从事这行后，由于不允许有自已的感情，时间一长，就会慢慢的变得迟钝，甚至对爱情无感。
相对于之前没有入行的大男孩，陈尘的内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从很早之前的客户身上，陈尘就觉察出来自已的不对劲了。
怀里搂着一对貌若天仙的双胞胎女大学生，她们的触感，她们的气息，她们的音容，都历历在目，他扮演着暖心小学弟，与她们嬉戏打闹，表面看起来似乎真的被她们深深迷恋住……
其实内心却很无感，觉得只是两副皮囊而已，甚至还在计算着，这一单如果能快速结束的话，自已能挣多少个达不溜。
明明……
当时，明明这对双胞胎完全没有坏心思，也不存在什么邪恶的想法，她们是如此单纯可爱。
可自已怎么就对怀里只穿着短袖热裤的双姐妹一点也不心动，她们是如此富有青春的气息……
这明明是最能让一个男生心跳不已的画面。
后来，陈尘看了一些相关的书籍后才明白过来。
自已那颗饱经沧桑的心，在历经了数不清次数的情感起伏、充盈以及崩塌之后，早已变得满目疮痍、伤痕累累。
那些曾经汹涌澎湃地闯入心中的情感，无论是喜悦还是悲伤，都如同尖锐的利箭一般，在这脆弱的心灵之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伤口。
如今，这颗心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洞，无论怎样努力去填补，都无法再容纳下哪怕一丝一毫与之相关的情感。
就算偶尔有那么一星半点能够勉强挤入其中，也会如决堤之水般迅速流失殆尽。
还记得李书为第一次提到“温柔”这个词时，那一瞬间，记忆的闸门被猛然打开，往昔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然而，尽管脑海中的画面如此清晰，心中却并未泛起太多涟漪，最终仍旧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那份对她的特殊情感，就好似一颗小小的石子被投入到宁静的心湖之中，虽然起初能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波纹，但转瞬间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湖面重新恢复如初，平静得让人几乎察觉不到刚刚曾有什么东西惊扰过它。
正如某一本书中所说：世间万物皆非平白无故而来，每一种存在都伴随着相应的代价。
有的人厂子打螺丝十年，得到了不少钱，而代价就是自已的腰椎不断地畸变，内心不断地变得冷漠。
到了走出厂子的那一天，尽管有钱，却再也找不回年轻时候肆意飞扬，想要花钱的感觉了。
而陈尘的钱包，在同行里，属于最鼓鼓囊囊的那一种。
那么它的代价必然是巨大。
如果说，李书为选择的是身体上的疤痕，那么陈尘，选择的就是内心的一次次破碎重组，直至把自已变成了一副情感的空壳。
不过，陈尘并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好……
之前他给自已立下的宏愿，就是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以后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上大学？可以！
我有钱了。
考研？也可以！
我有钱啊。
娶个漂亮贤惠的老婆？可以！
彩礼劳资出得起！
不想为了几两碎银上那种一眼看到尽头的班？可以！
我有钱，立马买个房车周游全国去！
所以说……即便失去了感知情感的能力，也挺好的，不是吗？
“那就好。”
“啊？”
“咳咳，我是说，挺好的，不投入情感，也就不会伤心了，你能确定你小子不会真的喜欢上温柔吗？”
“不会。”
“我说的是假如，假如你费了老半天劲，把掏心掏肺的话都说了，温柔醒了，并且她还一如既往的喜欢你，你会喜欢上她吗？”
“哼，绝对不会，只要能把尾款付给我就行，喜欢？不过是大脑自作多情释放的多种化学物质，什么荷尔蒙、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和血清，都是错误影响情绪的玩意。”
李书为满意地点点头，直接把一把钥匙拍在了陈尘面前。
这可是你说的。
“这是？”
陈尘拿起这个很普通的金属钥匙，有些不太明白。
“这是温柔出租屋的钥匙，有空了，你可以去看看，或许能帮你找到唤醒她的契机。”
李书为喝了一口茶，悠悠道。
“这……似乎不太尊重客户的隐私。”
陈尘有些犹豫。
“嘿，你小子，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嘛，你觉得委托人为什么想找你办这件事？”
“因为……我以前认识温柔。”
“对啊，要是这姑娘真的就这么一睡不起，隐私什么的，重要么？”
陈尘沉默，然后再给李书为倒了一杯茶。
“如果这是委托人的意思话，那我就去看看。”
“嗯……有时候做事不要太轴，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要拎得清。”
李书为满意地点点头，看了一下表，站起身，拍了拍陈尘的肩膀，准备离去。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小心一些。”
“等一下。”
陈尘连忙阻止，然后从身后掏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以前部队上退下来的望远镜，挺老的物件了，我想着……”
不等陈尘说完，李书为一把拿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后，眼睛一亮。
“嘿嘿，算你小子懂事，我拿走了，现在就回去研究研究。”
看着师傅正在隐入夜色的背影，陈尘坐下，轻笑一声，再次拿起了茶，悠闲的喝了一口。
这老登，还是老样子，军迷一个。
当陈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缓缓地走回那间位于城市角落的出租房时，时间已然悄悄地滑向了将近深夜 11 点的时刻。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将他孤独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终于来到家门口，陈尘从口袋里摸出那串有些磨损的钥匙，准备插入锁孔开启回家的大门。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将钥匙靠近锁眼的瞬间，门竟然轻轻地被顶开了一条缝隙。
刹那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带着满心的疑惑和不安，陈尘伸手推开房门，并迅速按下墙上的开关。
随着灯光亮起，眼前的景象让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原本整洁有序的房间此刻已变得面目全非、一片狼藉。
只见地上到处散落着各种杂物，有衣服、书籍、餐具等等；柜子也未能幸免，横七竖八地倒在一旁；更令人愤怒的是，那张曾经给他带来无数温暖与舒适的床垫，如今竟被人用锋利的小刀无情地划拉得支离破碎，宛如一块破烂不堪的抹布。
而那些四处飞溅的碎屑，则像是这场灾难的见证者一般，静静地躺在各个角落里。
望着这片混乱不堪的场景，陈尘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心中的怒火瞬间升腾而起。
毫无疑问，他家遭遇了小偷的光顾，而且这个可恶的贼似乎毫不留情，几乎将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我临时的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