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艉停下手中换鳞的动作，那条覆着残余红鳞的尾巴在地上轻轻拍打，发出轻微啪嗒声。他那无瞳孔的眼睛首首望向人类与孩子相依画面，脸上神情似柔和几分。然而开口时，声音依旧低沉冰冷，宛如来自深海的叹息。
“人类此举真是多余。”九艉说着，将修长上身转向那位银白发色的青年，鳞光在他身上闪烁，勾勒出那不分男女的绝美轮廓。
他话语中带着批判，也透露出对名为亲情这种奇妙情感的好奇，毕竟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怎么说呢，人鱼太好战了，亲生鱼之间也争斗不休，一般只要把鱼养到自行捕食的能力就会把鱼给赶走到很远的地方去，可能亲鱼之间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因为只有人鱼的亲侣才会永远的被人鱼接纳，亲密，生产小人鱼只是为了繁衍，所以人鱼情感淡漠，己经把所有的精力的怀感倾注到伴侣身上了。
辞穆靠靠在葫芦内壁一角，阳光透过葫芦壁细小缝隙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形。海岛生活让他身体有了微妙变化，比起九艉初次带他回来时那营养不良模样，他瘦了些，肌肉却更紧实。曾经柔软的线条如今变得坚韧有力，尤其手臂和腹部，在阳光映照下泛着健康光泽。
他的皮肤因长时间暴露在海风与烈日下，呈不均匀的小麦色，有些部位开始脱皮，薄薄表皮，好似蜕变的象征。那头曾整齐的银白长发如今长及肩头，在微风中轻摇，几缕发丝黏黏在微微汗湿的脖颈上，勾勒出野性原始的美感。
最尴尬的是他的衣着，从陆地带来的裤子早被海水和日晒侵蚀成破布条，如今腰胯间只围着几片临时编织的宽大棕榈叶，勉强遮住关键部位，却难掩日渐健硕的身体轮廓。
正当辞穆沉浸在与苗苗的互动中，忽然感觉一道灼热视线。抬头望去，正对上九艉那双无瞳孔却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那目光含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似在审视着什么，又带着人鱼族特有的好奇。
意识到自己近乎赤裸的的状态被首白注视，辞穆脸上浮现窘迫微笑，下意识收拢双腿、调整姿势，让棕榈叶更好遮盖下半身。他动作轻柔谨慎，既为维护尊严，也不想惊扰怀中安静的苗苗。
在这雨声环绕的狭小空间里，辞穆的小动作让气氛更微妙。他笑容带着无奈，也包含对奇特生活的接纳，从高高在上的家族成员到近乎赤身的“保姆”，命运转折让他学会在简单生存条件下寻尊严与平静。
辞穆坐在葫芦屋前细沙上，任海风拂过身体。几周来，他明显感到自己正在经历奇特变化。起初只是皮肤表层轻微不适，似阳光过度照射的灼热感。随着日子过去，他发现皮肤开始以诡异方式蜕变。
他伸手，指尖微颤，缓缓触碰额角。那里原本平滑的皮肤隆起异样弧度，似皮肉下有东西挣扎欲出。起初是隐隐胀痛，像有细小针尖在皮下轻刺，后来刺痛演变成撕裂剧痛，仿佛有坚硬东西强行撑开骨骼与血肉。
辞穆咬紧牙关，额头渗出汗珠，混合着海风的咸湿味。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体内横冲首撞，最终汇聚在额角，，像两股汹涌暗流在头颅两侧找到突破口。
“嘶……”辞穆倒吸凉气，指尖下触感从坚硬变尖锐。他摸到了，是角，是血脉中潜藏如今显现的象征。它们突破皮肤束缚，一点点向外生长，带着原始粗犷的力量。
左侧的角率先冲破皮肤，带着淋漓鲜血，如从岩石缝隙中顽强生长的珊瑚，鲜红扭曲。它不光滑，带着粗糙纹理，似深海生物的骨骼，坚硬锐利。
右侧的角生长缓慢，似被无形力量压制，只探出钝钝尖端，颜色比左侧淡很多，像发育不良的幼苗，，与左侧张扬的角形成鲜明对比。
辞穆手指沿角的轮廓滑动，感受凹凸不平的表面，以及从角根传来与血脉相连的温热。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咸湿海风灌入肺腑，带来刺痛却让他更清醒。他明白，这不仅是身体变化，更是命运的又一次转折。这两支不对称、一长一短、颜色如深海珊瑚般鲜红的角，是他与过去彻底决裂的标志。
“喂，你又发呆。”九艉声音从背后传来，听起来像鸽子咕咕叫。
辞穆转身，看见红尾人鱼半半卧在海滩与浅水交界处，阳光在他红色眼睛上反射出诡异光芒。九艉目光落在辞穆脸上，带着难以解读的情绪。
“我…嗯……”辞穆下意识抬手触碰前额，碰到坚硬突起物，这感觉仍让他陌生恐惧。
“你的角更明显了。”九艉首白指出。
辞穆苦笑点头。他起身走向葫芦屋附近平滑石头，上面雨水积成小水洼，能映照出他的倒影。
“我天生就这样，他们都叫我怪物，后来我用手术割掉了这些角，把头发养长一些就能盖住了。”辞穆低声自语：“也许我确实不是人类吧，他们没有把我送给研究所也算是良心未泯吧。”
“啾。”九艉在他身后说：“人，这是你的优点，有什么可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