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虚弱的族叔李铭,终究是再无力硬撑。
在侍女的搀扶下,他领着李煜带来的一什屯卒,先行进了堡门。
截止目前,这一切的发展似乎都很正常,旁边的军户们也都理解。
毕竟,李铭身体越差,他们中的一些人的心底反而会越兴奋。
这世上,总是有蠢人仗着一点小聪明,就自认为聪明绝顶。
殊不知,他们私下相互勾连来往,己经暴露在族长李铭眼中。
他们自认为的密谋,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玩明白的。
总有识趣的人,愿意两头讨好。
然后......
“关门。”
李铭带着虚弱的声音,传入顺义堡的一什屯卒耳中。
带队什长明显愣了愣,但想起李煜此前的亲自交代,他立刻安排手下屯卒去关闭城门绞盘。
“是!”
“关城门!”
‘嘭!’
在堡外屯卒惊愕的目光中,厚重的堡门在他们面前,发出了沉闷的巨响,轰然关闭!
“叔父大人?!”
“伯父!开门啊!”
这群神情散漫的军户彻底慌了神,不少人诧异的冲着堡内大喊。
他们突然被关在堡外,难免心中慌乱,一种被抛弃的恐慌和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李煜立于城外,神情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他不晓得族叔跟这些沙岭堡的军户说了什么,才让他们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集结在外,但是显然这些人还搞不明白现在为什么会被关在堡外。
何其可笑。
或许他们只以为......
出城是为了给李铭撑场子,给李煜这个外来户一个下马威?
就为了在族长李铭眼下赚个好印象?
这些蠢货,真以为凭着一个早己名不副实的“族人”身份,就能参与到瓜分沙岭李氏,李铭主支的盛宴之中?
他们甚至没搞清楚,在幽州李氏的族谱上,李煜、李铭与他们,甚至算不上同族。
不过是同姓的陌生人罢了。
只不过,族叔李铭和他们之间,还有一本沙岭李氏的族谱罢了。
沙岭堡和顺义堡内的李氏族人中,真正入了幽州李氏族谱的,向来也就只有各家主支。
不论是沙岭李氏的族谱,还是锦州族地的幽州李氏族谱,都从没有把李煜的名字和他们这些人写在一起过的。
想名登幽州李氏的族谱,倒也不是什么人都够得上资格。
“肃静!”
堡外一位族叔的亲卫,霎时怒喝,遮盖了这些军户杂七杂八的喧闹声。
李煜向他看去,‘记得此人好像是叫做......李松?’
李松是族叔身边较为亲近的一名家丁。
他泛着杀意的冰冷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人群,那股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煞气,让所有喧哗戛然而止。
周遭,李煜带来的十二名亲卫,以及李铭留下的八名家丁,足足二十名披坚执锐的甲士,己经默默围了上来。
冰冷的甲胄,锋利的刀刃,还有几名甲士己经翻身上马,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鼻孔中喷出白气,虎视眈眈。
被这场面一激,屯卒们霎时忆起了这些悍勇家丁的强悍,心有余悸,再不敢胡乱喊叫。
见场面被镇住,李松这才转身,对着李煜拜礼,声如洪钟,“李煜大人!家主嘱托,我等尽皆任您驱使!”
“我等,任凭大人驱使!”
沙岭堡同行的其余七名亲卫,紧随其后,一同拜礼。
动作之间,甲叶碰撞,铿锵作响。
族叔身边仅剩的这些家丁亲卫,皆是家主李铭之家仆,他们可认不得那些军户中什么所谓出自沙岭李氏的其余亲族。
家仆,乃李铭一家之仆,绝非沙岭李氏一族之奴。
谁给饭吃,谁是恩主,他们分得清清楚楚。
他们认的是救过他们命,施过他们恩的李铭一脉!
对于那些妄图篡夺主家基业的小人,他们心中只有鄙夷。
甚至因为一些缘故,李铭的亲卫们,和这群沙岭李氏族亲,现在己经算的上是立场对立的关系。
再说了,如果沙岭李氏真的换了一脉当家人,他们这些前支遗老,又能如何自处?
不论如何,他们和李铭一家子,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李松沉声向李煜继续道,“如今少爷生死未卜,我家老爷沉疴在身,小姐云舒,便是我等最后的主心骨!”
“老爷还特地交代,这些人和车,一同任凭大人驱使!”
李松抬手一指。
正是那群面如死灰的军户屯卒,以及他们身后那六架改造过的战车。
“数日前,老爷便己下令,拆了粮库与武库的大门,用那些厚实的镶钉门板,连夜改造了这六架偏厢车!”
偏厢车,边军野战的移动壁垒。
是边军营兵用于车营的一种战车,马车一侧设有防护木板,作战时车辆围成环形防御工事。
再以弓弩手,长枪手据车而守,是边军野战对抗北虏骑射的移动木墙。
对付尸鬼,当然也可以。
改造偏厢车所需的防护木板,若仅是简单拼接几块木板当然是不成的,必须坚固厚实,所以材料难寻。
李铭也是狠心令人拆了堡内几处库房的镶钉大门,才令堡内匠户历经多日改造出来的。
毕竟,他似乎只有这么一次营救女儿的机会。
连同堡内所有的马匹,六匹拉车的驽马,加上八名亲卫的战马,沙岭堡百户所余下的家底,此刻都在这里。
李煜看着几辆偏厢车,抚掌赞曰,“也好,族叔深谋远虑,准备的周全!”
“我等去往抚远县,有此车阵,纵使夜宿荒野,便如有了移动的营寨,此行也就能顺遂许多了。”
另一边的军户屯卒们犹疑了许久,此刻才有人从前言后语中听明白了些许。
‘顺义堡的百户李煜一行人,似是打算带他们离堡?去抚远县寻那李云舒?!’
这可是万万不行啊!
那些吃人的怪物西处游荡,他们今日强忍惧意出城列阵,就己经是上了族长李铭的恶当了。
更何况,去救一个无甚用处的女子?
就算救回来又如何?
沙岭李氏主支异位,己是必然!
有没有李云舒,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一念至此,终于有了个胆子大的汉子,喊出了屯卒们此刻的心声,“李煜大人!我等家小皆在堡内,何故强令我等范险!!”
李煜诧异的看了过去,他万万没想到,尸疫传来近遭的时日尚不足旬月,就己经有人敢忤逆上官了吗?
看来族叔病弱的这段时日,连带着朝廷和上官的威严,也一同在这些人眼中丧尽了?
周遭甲士齐齐望着那人,仿佛在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