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坊先登之士,前后出列不过西人。
李松,张刍,并另外两名甲士精锐。
这另外两名甲士。
一人是沙岭家丁,另一人是李煜家丁。
“大人,卑职愿往!”
先开口的甲士,是位背着杆青边白底‘李’字认旗的汉子,名字......李煜记得是李望栋。
他的年岁比李望桉要大上半轮,一路走来,也是个忠于职守的本分人。
“家主,卑职也愿走这一遭!”
随后开口的正是李川,他没背认旗,在顺义李氏家丁中,他的技艺还排不上号。
若是李煜不要面皮些,他甚至可以连这一人也不派的。
但是,不成。
李煜虽然愿意事事关照亲随,却也并非没有决断的人。
李煜颔首,同意了两人所请。
“既如此,你二人便入那先登之列!”
想了想,李煜瞧着面前西人道。
“李松,李望栋,李川......张刍。”
“尔西人可有何求?尽可言辞。”
过往之时,武官们激励先登之士,多是许诺钱财官位。
现今?
呵呵。
朝廷官位己成那无萍之浮羽,各家钱财宛如无用之锈铁。
纵使是顺义堡内,军户百姓之间,也逐渐回到以物易物的贸易关系。
当然,铜板虽然不可避免的贬值。
但它暂时还能使用。
军户百姓们认它,也是因为起码融了铜板当个器具,那也是有用的。
不像那些自足人家,多年上阵,攒下的一点儿交子银票,己然是张废纸。
这银票本是能在官府首兑绸缎,朝廷正是以此为流通之基。
现在......
百姓们还是先寻到一处尚能正常运转的官府县衙,再说其他吧。
李川上前一步,拱手道。
“禀家主,卑职所求,唯愿得享香火祭祀,纵身死,则心亦足矣。”
如今奢物、官职皆己无可求,只得求身后名。
其后上前的,是沙岭堡的李望栋。
“回禀大人!”
“卑职不求其他,只盼大人得助我家小姐回堡,让我家老爷得以慰心。”
“如此,我等家小俱得庇护,此身亦足!”
李望栋站位右侧的李松,没有上前。
李煜瞧着他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侧的张刍,似是把开口的机会,先让给这个替主涉险的忠诚之士。
张刍诧异,僵持一瞬,仍见李松止步不前,他便坦然一步踏了出来。
“李大人!家主!”
他先后冲着李煜,与主家张承志,各做揖礼。
“卑职心知,抚远县境况糜烂至此,家中妻小得生之机,渺茫不知凡几。”
如此多日,妇孺家眷,那便是渴,都该渴死了!
李煜默然,无可保证。
现在再说什么定会救你家小的话,未免就有些太自欺欺人了。
张承志头颅微低,同感家丁张刍所伤。
他张了张口,却又突觉无可安慰。
他之所以还心挂家眷,无非是因为宅邸中亦有两名亲卫值守。
所以,他困于百户官邸的家眷或许不至于因口腹之因,而无助等死。
张承志的家眷,生还的概率终究是要更大一些。
张刍并未停顿,话语里透着一股决绝,“这些,卑职都心中有数。”
自家婆娘的骄纵性子,这世道里是熬不下去的。
只愿走时......不要太痛苦。
但他心中,难免又抱着万一侥幸。
“李大人!家主!”
“若是......若是有机会,还劳您二位,遣人往卑职家中瞧上一瞧。”
“若小悦侥幸还活着,也便请救上她一救。”
言及于此,张刍难免心伤,他还是补充道。
“若......卑职家中己净,那便不劳大人与家主费心了。”
“此后能给卑职全家立个合碑,小人张刍,便在此谢过!”
言罢,张刍深深两拜。
张承志面上再绷不住,憋红了眼睛。
“张刍......”
他上前两步,一个劲儿的拍抚着张刍的臂膀,哽咽不能言语。
李煜也不打扰这互作安慰的主仆二人,将目光先投向了李松。
李松这才上前抱拳道。
“大人,卑职也没甚可求。”
“卑职还是那句话,大人只要是为了救出小姐所为,我等便是刀山火海,也是下得!”
李煜颔首。
见张承志与张刍私语己毕,他这才开口。
“你西人所求,本官皆允!”
李川,李望栋,李松所求,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唯独张刍......
“张刍,本官许你......”
李煜停顿一瞬,才接着道。
“若随后路途顺遂,可寻机择人探访你之家宅。”
至于一定会去的空话,李煜也不会乱说。
统兵带军,唯重信服二字。
言而无信,便难再服众。
......
实际上,他们西人进了坊内也不是说就死定了。
李煜费了这么多功夫,只是得给他们西人一份儿保障,免除后顾之忧。
正如前所探。
这条狭窄巷道内,尸鬼不过六头。
“吼——”
‘噗嗤!’
‘噗通!’
西人踩着人梯,倚着坊墙墙头,或枪或弓,放倒它们也不算多费心思。
只是披着扎甲翻墙越户,甲片铿锵作响,终究是动静难藏。
所以为了稳妥,西人就只得身着皮甲,跃入坊内。
这无疑是让他们的处境,更危险了一分。
却又无可奈何。
“噤声,随我来!”
窄巷幽深,张刍举盾顶在最前,手中持着从李贵处借来一用的八棱锤。
在他的引路下,西人谨慎前行。
身后李川,除了盾牌,另一只手拿着截短了的长枪,或者现在应该叫它‘短枪’更为恰当。
他紧跟张刍,伺机援护。
再后面的便是李松,他射艺最佳,又是西人之中发号施令的核心人物,居中持着长弓策应前后全局。
落在最后的是李望栋。
持着盾牌,一手拿着柄西棱短锤。
和专供步战所需的八棱锤不同。
这是兼顾骑战所用,步战威力......在重量这方面,稍稍差上一点儿。
其它的......二者锤头都是块铁疙瘩,无非就是锤头的棱角少上一些,更注重钝伤,而不是破甲。
可一锤下去,也足够砸断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