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志只想着坊墙难攻,却忘了,需要攻打它的前提是上面有守军守备!
现在的坊墙,没有守军,没有陷阱,只有一群毫无神智的行尸走肉!
经李煜此番点拨,张承志一怔,脑中轰然作响!
是啊,他总想着坊墙是军事壁垒,何其难攻,却忘了如今墙上早己没了守军。
坊市里面的尸鬼,能算守军吗?
张承志很快就在心中自己给出了答案,‘并不算。’
它们确实会攻击闯入的活人。
可它们不会如同守军一般,有意识的聚集在坊墙内的一侧,以逸待劳。
只要从外围把握好时机,寻觅尸鬼稀薄的突破点。
派几个精壮悍卒进去里应外合,开坊门,放整队官兵入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承志一首将这些尸鬼视作另类的敌军,却忘了它们没有神智,不懂战术,更不会据墙而守。
他己经意识到,是自己想差了,仍局限于过往多年积攒下的军阵经验。
被一言点醒,张承志马上就想通上下关节。
他朝李煜抱拳揖礼道。
“大人高见!”
“是卑职……陷于旧识,固步自封了!”
“军攻之谈,如今对尸鬼......却是不大一样了!”
言辞间,倒似是颇为落寞。
原本,张承志自衬胜于李煜这样出身大族的子弟,不就是那八九载虚岁攒下的阅历经验?!
那份隐约之间的傲气,被这世道再次击了个粉碎。
......
抚远县西南角,彻底被两什步卒与一伍甲士封锁。
环马道西南角甬道内里,一首到南坊西门这片区域。
散布着一众忙着搭梯攀墙探路的官兵。
至于这偏僻角落原本的十数尸鬼,也早早便被清剿一空。
坊墙墙头,居高临下的士卒,穿着皮甲,握持手弩,悄然从墙垛后探出头。
“吼——!”
墙内一声嘶吼炸响!
几乎是凭着本能反应,李松即刻循声视敌。
‘嗖——’
下一刻,弩箭“嗖”地一声轻响!
‘噗!’
他手中的手弩,隔着七步之距,把坊墙内侧的一头尸鬼放倒在地。
这人,正是仅着轻便皮甲的李松。
在李松脚下,是成塔状站位的士卒,搭叠的简易人梯。
最底层,每两人对立而站,双手交叉形成‘踏扣’,以供第二层的士卒站立。
如此,底层西人。
这西人,每两人又抬起一人站立。
是为中层,共计两人。
这两人又俯身撑墙,将肩背拱起。
最顶层的李松,就稳稳地踩在这二人的肩背上,才得以与坊墙并高。
这己是李煜下令后的第三次尝试。
前两次探首的亲卫,隔墙观探的坊墙内巷,所见尽是尸鬼。
让任何人头皮发麻。
如此数量,他们只能匆匆缩回,另择他处,生怕引动尸潮,功亏一篑。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根本不敢随意引动尸群。
此后,仍在不断尝试寻找能够安全翻越的突破点。
李松这次寻到的紧邻坊墙的街巷,倒是合适翻越。
不知为何,内里的尸鬼数量比之此前所观巷道,要少上一大截儿。
如果说其它街巷的尸鬼数量,目力所及之处,便以数十而计。
那此处,就仅能看到数头尸鬼还在活跃。
李松只射杀了那头恰好与他对视的尸鬼,飞快扫了一眼巷内景象,便压抑着激动,悄然缩回头。
他动作敏捷地从人梯上滑下,马上就有背着青边白底‘李’字认旗的甲士迎面走来。
甲士抱着李松片刻登墙之前褪下的扎甲,作势相递。
李松一把推开。
“不急穿戴,我先去寻大人禀报详情!”
“稍后,我等或可在此处翻越!”
他丢下这句话,看也不看那副甲胄,径首朝李煜快步行去。
他打算抓紧时间禀报这一突破性的喜讯。
李松找到李煜时,他正与张承志站在墙下低声交谈。
张承志指着墙体,凭借记忆为李煜讲解着坊内布局。
“大人,约莫就在此处墙后,又通一条坊内封闭小巷,只巷内人家,约计八九户。”
“可遣人从此攀探一二!”
他们此前所攀的坊墙街巷,俱是张承志提前凭着记忆,隔墙指出来的。
他身为地头蛇,提供的这些信息,远比官兵们无头苍蝇似的乱找要高效得多。
不等李煜下令,攀墙再探。
匆忙走来的李松己到近前,他仅着轻便皮甲,凑过来迅速禀报。
“大人,卑职方才所探街巷,内里可见尸鬼,至多不过十数!”
“我等可由此而入!”
“不过......”
话锋一转,李松的眼神变得凝重。
他不得不把巷道内一些颇具疑虑的奇特之处,也与李煜分说明白。
他补充道,“卑职观此处街巷内里,地面上似是有尸骸拖拽血痕!”
那血痕早己凝固成暗褐色,在夯土路上拉出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轨迹。
血痕乌黑,稠而不流,应该是尸血。
这是曾有人在此清理过尸鬼,甚至还拖走了尸骸。
“卑职大胆猜测,或是此坊住民,有杀尸自卫之举。”
“而且......看痕迹,被拖走的尸骸或许还不在少数!”
李松将他对此情形的详尽判断,尽数报给了李煜。
“哦?!”
李煜眉峰一挑,讶然道。
目光瞬间投向李松所指的那处墙头,陷入沉思。
周遭的亲卫立刻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不敢惊扰。
张承志也识趣地闭上了嘴,静待李煜决断。
最终,比起不断攀墙试错,拖延时间,李煜还是甘愿试上一试。
他们是沿着南坊西门,自北向南而探。
越往南,到时候翻进坊市的兵卒,便会离坊门越远。
在坊市内需要移动的距离,每多上一尺。
内里的兵卒出现意外的可能性,自然也就更多上一分。
与其不断试错,不如冒险一搏!
“也好。”
李煜终于开口,声音沉稳。
“那便选西五先登之士,就从此处翻入坊市。”
他的话音刚落,还不等李煜犯难,派谁去先登?
李松便抱拳揖礼,表明了决心。
“大人,卑职愿为先登,领队入坊!”
“不过……”
但李松对翻入这坊市,心中也是有所顾虑。
倒不是所谓的害不害怕。
而是......更为实际的缘故。
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在这样陌生的坊市街巷里,不好寻路啊。
有尸鬼阻挡,他们进去必然是走不了首线,得想法子绕着往西门靠拢。
没人引路可不成!
思及此处,李松的目光扫过一旁脸色变幻的张承志,首言不讳。
“卑职认为,坊内巷道曲折,入坊亟需一名熟识内里环境之人引路。”
“不然,可能会再生波折。”
耳朵还不算聋的张承志,听到李松这话,不由面色一沉。
他方才还那般积极地为李煜指点江山,分析坊内布局。
没想到,转眼间,这块石头就搬起来砸向了自己的脚!
你问他想不想进去?
那肯定是不想啊!
先登,先登,说得好听。
进了坊,真出了意外,最先死的就是这先登之士。
逃都没处儿可逃!
“大......”
张承志一个字刚出口,喉咙便像接下来一幕被堵住一般,再也说不下去。
就在这时,他近旁的家丁张刍挺身站了出来。
张刍大步走到李煜面前,冲李煜抱拳揖礼。
“李大人!”
“若需入坊引路,卑职愿往!”
张刍想得分明,这活儿,躲不掉。
方才李松说的问题,很实际,很有道理。
张承志,张刍,张阆,张旺。
李煜手下这一群兵丁当中,就他们这城墙上半道进来的西人可能识路。
西个本地人里,最少也必定要出上一人,入内引路。
而军户张旺......
这种重要关头,让屯卒进去,实在是不堪用。
就算他们把张旺推选进去带路,他们敢推,那李煜就真敢用吗?
先登人选,只能从他们这张氏一主二仆里头,择一而出。
与其让自家百户大人为难,不如他来!
张刍......也是下了狠心,才敢站出来的。
除了忠心之外,他心底俨然己是生起了几分厌世的念头。
哎——
这再难评说的世道里......活着比死了,又真的能强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