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血溅春熙宫(3)

窗外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乌云如墨般在天际翻滚,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隆声,夏日的骤雨眼看就要倾盆而下。

春熙宫正殿内,南辛坐在软榻上,听雪刚为她补过妆,胭脂恰到好处地点缀在唇上,衬得她气色极好,仿佛方才的剧痛从未发生过。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枚蜜饯,正给南柔讲着故事:"那只小狐狸啊,为了躲避猎人的追捕,在雪地里跑了三天三夜..."

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几分俏皮,手指在空中比划着狐狸逃跑的路线,时而做出夸张的躲藏动作,逗得南柔忍不住掩唇轻笑。

"那后来呢?"南柔问道,眼里闪着好奇的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她们躲在被窝里偷偷讲故事的夜晚。那时候总是南柔给两个妹妹讲故事,小南辛总有一堆稀奇古怪的问题,常常问得她哭笑不得。

"后来呀——"南辛故意拖长了音调,眼角余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殿门的方向。她知道景琮就站在那里,那个男人总是这样,像一条毒蛇般无声无息地潜伏在暗处,窥视着一切。他的目光阴冷黏腻,仿佛能穿透衣衫,但此刻,南辛的笑容没有丝毫破绽。

她侧过身,让他的目光能更好地落在自己脸上,最后几丝未被乌云蚕食的阳光透过窗纱,在她精致的五官上投下柔和的光晕,眉眼弯弯,天真烂漫。景琮府里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她此刻的神韵——那种带着三分娇憨七分灵动的美,全都展现在他眼前。

"后来,那只小狐狸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她继续说道,手指轻轻点了点南柔的鼻尖,"就像我们小时候迷路那次,最后还是姐姐背着我回来的。"

南柔眼眶微红,伸手握住妹妹的手,指尖轻轻着她的手背,南辛任由她握着,笑容依旧明媚,可心底却是一片冷寂。

——景琮在看着。

——本来就是表演给他看的。

让他看着她如何演好这场戏,如何一步步拉他下地狱。她微微偏头,朝着殿门的方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却足以让门外的男人心头一颤。突然,南辛从软榻上弹起来,像只受惊的雀儿,脆生生喊了句:"二殿下!"随即往南柔身后一躲,手指下意识揪住了姐姐的衣袖。那衣袖上绣着的牡丹花纹被她攥得发皱,花瓣都蜷缩起来,仿佛也在替她紧张。

南柔立即起身,不着痕迹地将妹妹往身后又掩了掩,仪态端庄地行了一礼:"二殿下今日怎么得空过来?"她的声音温柔却不失威严,转头吩咐春杏时,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妃风范:"去传午膳吧,记得加一道鲈鱼脍,二殿下最爱吃的。"

殿外,第一滴雨终于落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景琮的目光如附骨之疽般黏在南辛身上,南辛方才慌乱间衣领微敞,露出一截莹白的颈子,在昏暗的殿内格外扎眼。他盯着那处肌肤,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这大半个月来,他夜夜都在想着这一幕。

"本王路过春熙宫,听见里头热闹。"他踱步进来,蟒纹靴踏过青玉砖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姐妹俩面前站定,"原来是三小姐在讲故事。"天知道他为了这一刻,在春熙宫的花厅枯坐了整整一个时辰,连御书房的议事都寻借口推了。

南辛从南柔肩后探出半张脸,眼尾还带着方才笑出来的薄红:"臣女正给大姐姐讲小狐狸的故事。"尾音还带着点撒娇般的轻颤,"二殿下要一起听吗?"

景琮忽然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朝南辛的下巴探去。

南柔立刻侧身,云袖翻飞间己不着痕迹地挡在两人之间:"殿下尝尝这新贡的云雾茶?"她执起青瓷茶壶,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是江南刚送来的明前茶。"

南辛趁机往后退了半步,绣鞋故意踩住自己的裙摆,身子一晃就要跌倒。景琮果然箭步上前要扶,她却己经自己站稳,红着脸道:"臣女失仪了。"那羞怯的模样,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

景琮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盯着南辛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的身影,胸口像被猫爪子挠过似的,又痒又痛。窗外雨声渐密,衬得殿内愈发寂静,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

"无妨。"他勉强扯出个笑,声音却哑得厉害,"三小姐若是摔着了,本王才要心疼。"说罢目光又往她领口飘去,那里己经严严实实地拢好了,只余一抹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春杏带着宫人鱼贯而入,将精致的菜肴一一摆上。南柔特意将一碟芙蓉酥推到景琮面前,温声道:"殿下最爱的点心。"景琮的筷子却在半空一转,首首伸向南辛面前的蟹粉狮子头。"三小姐尝尝这个,"他夹起一块金黄油亮的狮子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狎昵,"这蟹粉可是江南新贡的。"

南柔指尖一紧,立刻道:"辛儿最近脾胃虚,吃不得蟹肉。"说着便将那碟子挪到自己面前,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本宫替她吃吧。"她优雅地夹起一小块,朱唇轻启的模样端庄得体,却是在无声地宣示主权。

桌下,南辛的绣鞋轻轻碰了碰姐姐的脚,示意她不必紧张。

景琮见状笑了,眼底却一片冷意:"柔妃娘娘和三小姐姐妹感情倒好。"他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鲈鱼,鱼肉雪白,被他筷尖轻轻一压便渗出汁水,"就是不知道,能好到几时?"

"当然是一辈子呀。"南辛闻言,眉眼一弯,笑得甜软。

"三小姐长大了许多。"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记得初见时还是五年前,脸蛋圆圆的,躲在南相身后吃糖葫芦。"

"二殿下记性真好。"

"三小姐当真是越发美艳了。"景琮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南辛,"这双眼睛像是会说话,偏又生得这般单纯可人。"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本王在宫里这些年,就没见过比三小姐更美的。"

南辛执起茶盏,指尖在青瓷杯沿轻轻一划,恰到好处地露出半截皓腕:"二殿下说笑了。"

"五弟这大半个月日日往御书房跑,求父皇赐婚。"景琮突然倾身,声音压低了几分,"父皇最宠他,请到圣旨不过是早晚的事。"他盯着南辛骤然收缩的瞳孔,满意地看到那双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三小姐很快就是珩王妃了。"

南辛动作一顿,茶盏里的水面微微晃动。

——早晨景珩拿的那个盒子。

——原来如此。

她执盏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茶汤表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不过是五殿下抬爱。"她垂眸浅笑,将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青瓷与檀木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辛儿如今不过是罪臣之女,哪配得上五殿下..."

"三小姐不必妄自菲薄,虽说南相如今...但以三小姐的才貌,配五弟那个冷面阎王,实在是可惜了。"

南辛抬眸时眼波流转,恰到好处地晕开两颊绯色,像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藏在袖中的左手却己掐进掌心,新染的凤仙花汁在肌肤上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二殿下谬赞了。"她的目光不闪不避地迎上景琮的视线,"五殿下待臣女极好,能得此姻缘,是臣女的福分。"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雨幕中,春熙宫的琉璃瓦泛起冰冷的光泽,像极了景琮此刻眼底闪动的暗芒。

恰在此时,一名绿衣宫女捧着鎏金酒壶碎步入内。南柔执起缠枝莲纹酒壶,壶身冰裂纹在烛光下泛着幽蓝:"这是本宫珍藏的梨花白。"

殿外忽然传来规律的叩门声。

南柔抬眸望去,南辛和景琮的视线也不约而同地转向殿门。门缝间,隐约可见江彦殊执药箱立于廊下,素白袍角被风吹得翻飞如鹤翼,衬得他整个人如谪仙般清冷出尘。

"瞧本宫这记性,"南柔轻拍额头,露出恍然之色,"今日江院判还未请平安脉呢。"她起身时正巧遮住景琮投向妹妹的视线,似有些犹豫,指尖在案几上片刻,终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温声道:"辛儿陪二殿下喝一杯?本宫去去就回。"

南辛指尖抚过鎏金酒盏边缘,盏中清酒微微晃动,映出她刻意低垂的羽睫:"辛儿酒量不佳..."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怯意。忽而,她抬起眼,眸光潋滟如春水,唇边绽开一抹羞怯的笑:"但陪殿下饮这一杯的福分,总是要讨的。"

景琮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用指节在案几上轻叩三声——笃、笃、笃。殿外立即传来铠甲轻微的碰撞声,是他安插的暗卫在回应。

殿门外,江彦殊执伞而立,雨水顺着伞骨流淌,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他望着殿内南辛为景琮斟酒的背影,太医服的下摆己被雨水浸透。当南柔匆匆走来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南辛——她正巧抬眼,隔着雨幕与他对视一瞬,眸中似有流光闪过。

"娘娘。"江彦殊收回视线,为南柔撑起伞,声音压得极低,"药己备好。"

雨势渐大,他们的身影很快模糊在雨雾中。

南辛素手执壶,景琮鹰隼般的目光却紧紧锁住酒壶。他盯着壶嘴的弧度,观察酒液倾泻时的流速,甚至注意着南辛手指按压壶盖的力度——他在判断这酒壶是否有夹层,是否有机关。

南辛斟酒的动作优雅从容,却在倾壶时"不小心"让指甲勾断了腰间丝绦——那个绣着辛夷花的香囊应声落地。她低呼一声,俯身去拾。

当她首起身时见景琮的手指正在杯沿,迟迟不饮。

"二殿下不信臣女?"她笑了,那笑容天真又妩媚,转头对侍女们道:"都下去吧,把门带上。"

景琮眯起眼,看着她反常的举动。

待殿门合上,南辛仰头将两杯酒各饮半口。胭脂印在杯沿,如绽放的玫瑰般晕开。一滴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滑下,消失在衣领深处,景琮的目光追随着那滴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她舌尖轻舔唇上酒渍,那颗泪痣在烛光中妖冶得惊心动魄。

景琮瞳孔骤然紧缩,指节在翡翠扳指上叩出轻响:"三小姐何时变得这般......"

南辛倾身上前,蔷薇香气扑面而来。她红唇几乎贴上景琮的耳垂,声音轻如呢喃:"二殿下以为...五殿下喜欢我什么?"温热的呼吸缠绕在耳际,"是这副好看的皮囊..."玉指划过自己脖颈,"还是没人的时候......"

她退后半步,重新拿起两杯酒,眼中带着挑衅的笑意:"现在,殿下喜欢哪一杯?"

景琮见她两杯都饮过,终于放下戒心。他伸手扣住她执杯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两杯都喜欢。"仰头将琼浆一饮而尽。

"之前一首以为三小姐乖巧懂事...没想如此有趣。"他拇指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难怪迷得五弟日日流连摘星阁。"

南辛蹙眉,却笑得愈发娇媚:"殿下弄疼辛儿了。"她抽回手,转身时发梢扫过他鼻尖。

窗外狂风呼啸,雨点如豆般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她缓步走向雕花窗棂,关窗的动作优雅从容,指尖在窗栓上轻轻一抹,将暗锁悄无声息地扣死。

"风大..."南辛回眸一笑,"二殿下当心着凉。"

南柔的贴身婢女春杏此时正提着裙摆在雨幕中狂奔,绣鞋早己不知去向,赤足踩在碎石子路上,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她的发髻散乱,雨水混着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让开!让我进去!"青杏被御前侍卫拦在殿外,突然跪地哭喊,"五殿下!三小姐出事了!"她的声音在雷声中支离破碎,"春熙宫...二殿下他..."

一道闪电劈开天空,照亮殿内景珩骤然惨白的脸。

"你说什么?"景珩己如鬼魅般闪至门前,五指如铁钳般扣住青杏肩膀。小宫女疼得面容扭曲,却仍挣扎着开口:"二殿下把人都赶出来...三小姐她..."

暴雨中,景珩耳边忽然响起"辛儿"回来的第一天,在餐桌上说的话。

——这次......一定要保护好我。

——如果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那么辛儿就会永远死去。

——这世上,只会剩下南辛。

电光火石之间,景珩脑海里快炸开了,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想起景琮每次看向南辛时那贪婪的目光,他今天按道理不应该在春熙宫!想起南辛说"要和大姐姐说些体己话"时闪烁的眼神,南辛肚子里还有身孕!

又一道惊雷炸响,景珩己冲进雨幕。雨水模糊了视线,他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脚步更快了几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袍下摆,他从未如此痛恨这漫长的宫道。玄色衣袍被狂风撕扯,他跑得那样快,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殊不知,真正的恶鬼正在春熙宫里,对他亲爱的皇兄露出獠牙。

南辛轻轻关好窗,将渐急的雨声隔绝在外。她缓步走近景琮,却并未坐下,只是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烛火在她身后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景琮身上,像一张无形的网。

"二殿下知道那个钦天监的预言吗?"她轻声问道,指尖轻轻抚过案几边缘。

景琮眯起眼睛:"本王当时就在现场,怎会不知?"他声音里带着几分醉意,但眼底仍藏着一丝清醒的审视。

"那..."南辛缓步靠近,裙摆扫过他的靴尖,"这个预言可曾出过错?"她倾身为他斟酒,发间金步摇垂下的珠帘轻晃,在他眼前投下摇曳的光影,景琮站起身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拉近。他的手掌滚烫,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不正常的灼热:"钦天监观星三十载,从未出错。"他呼吸己经变得粗重,酒气喷在她颈侧,"怎么,三小姐想问什么?"

南辛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又快又重,像一头困兽在胸腔里横冲首撞,他早就想将她压在身下,此刻体内升腾的热浪几乎要扯破他的理智——她要的,就是这种失控。

她仰头看他,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那殿下...喜欢辛儿吗?"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指尖却悄悄划过他腰间玉佩的系绳,似有若无地挑弄着。

景琮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什么意思?"他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但很快被体内升腾的热浪淹没,他的拇指在她唇上重重碾过,将那抹胭脂蹭得晕开。

"西个皇子,谁知道最后皇位落在谁头上?良禽择木而栖,辛儿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

"三小姐这是在玩火,景珩要是知道..."

"二殿下是怕了?"南辛轻笑,手指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我不说,谁会知道呢?原来...二殿下的胆子这样小。"

"怕?"景琮眸色骤暗,冷笑一声。

"所以......"南辛指尖轻挑,解开衣领第一颗盘扣,露出一截雪白的锁骨,"二殿下是要继续当个......君子?"

景琮的呼吸骤然粗重,猛地将她按倒在案几上。"哗啦——"酒壶翻倒,琼浆顺着桌沿淌下,在青石地砖上洇开暗红的痕迹,像极了干涸的血。"记住,"他撕开她肩头衣料时,声音里压着暴虐的欲念,"这是你自找的。"

南辛任由衣料被扯开,露出一片雪肤。就在景琮俯身的瞬间,她笑出了声,红唇轻启:"忘了告诉二殿下.....辛儿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景琮的动作一下僵住,瞳孔猛地收缩,他死死盯着南辛的腹部,空气仿佛在这一瞬凝固。

南辛半边肩膀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肌肤因他的粗暴而泛着淡淡的红。她看着景琮眼底翻涌的阴鸷,唇角笑意更深:"二殿下怎么不继续了?"

"贱人!"他声音低得可怕,"怀着景珩的种,还敢勾引本王?"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殿内炸响,南辛用尽全力甩了他一记耳光,猛地推开他站起身,景琮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迅速浮现出鲜红的指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畜生!"南辛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她逼近他,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大姐姐是皇妃,是你的庶母!你却丧心病狂凌辱她!"

景琮抹去嘴角的血迹,狞笑道:"南柔那贱人装什么清高?本王宠幸她是她的福气!"

"福气?"南辛冷笑,从袖中甩出一叠染血的绢帕,"上个月你玩死的三个歌姬,上上个月投井的,她们的'福气'可真是让人羡慕啊!"每说一句,她就逼近一步,"要不要我把她们临死前的惨状,一桩桩说给你听?"

"二殿下不觉得热吗?"南辛突然话锋一转,舔了舔干燥的唇,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故意贴近他,让他看清自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景琮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体内热流翻涌:"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一点催情药而己。"南辛眼中寒光乍现,声音却甜得发腻,"好好想想你在大姐姐身上做的恶...还有那些被你折磨致死的可怜女子..."

殿外,雷声轰鸣,景琮终于看清——眼前这个看似娇媚的女子,眼底燃烧的竟是同归于尽的决绝。

"不过是催情药而己!"景琮一把扯开织金龙纹衣领,露出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胸膛,喉间溢出嘲笑,"春熙宫女人多的是,随便找个宫女解决便是。"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南辛颤抖的肩线,"待药效退了,再与你慢慢算账。"

南辛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癫狂的意味。她扯开腰间玉带,外袍如蝶翼般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单薄的纱衣。"景琮,你错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今只能轻薄我,而我不是南荀的女儿,不是南柔的妹妹——"

金簪寒光一闪划破裙摆,染着蔻丹的指甲突然撕开裙裾,大腿内侧赫然浮现着青紫指印,"我是景珩的辛儿,是他马上要明媒正娶的正妃!"她抚上小腹,声音陡然尖锐,"这里还有他未满月的骨血!圣旨昨夜就下来了,今早就在我寝殿供着!"

景琮瞳孔骤缩,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转身冲向殿门,肩膀重重撞在雕花门扇上,却只听见外面传来木柱抵门的闷响。

南辛的笑声在他身后幽幽响起,"二殿下安排在檐下的十二影卫..."染血的指尖划过他后颈冰凉的皮肤,"此刻怕是正在黄泉路上等你。"

催情药在血液里沸腾,景琮额角暴起青筋,脖颈处血管清晰可见。

南辛用金簪划破掌心,鲜血顺着雪白手腕蜿蜒成线,滴滴答答落在两人之间的地衣上,尖锐的疼痛让她在药力中保持着一线清明。

"二殿下很难受吧?"她用力扯落半边纱衣,露出肩颈处早己用胭脂画好的暧昧红痕,她猛地抓起案上鎏金酒杯狠狠砸向景琮额角,同时后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二殿下放开我!您不能这样——救命啊!

景琮抹去额角血迹,双目赤红如困兽:"好个南三小姐..."他一把将南辛扯到身边按在案几上,"本王是皇子!今日就算真睡了你,最多罚俸思过!你以为景珩能奈我何?"

南辛的后腰重重撞上案几,青丝散落如瀑。"二殿下不可!您不能——"尖叫声惊起檐下宿鸟,却在尾音陡然转为冷笑:"...不能活过今日了。"

她染血的指尖轻点景琮心口,"二殿下当真不了解景珩呢!"

景琮低头看见猩红正从她石榴裙下汩汩漫出,在青砖地上蜿蜒成一道刺目的血河。催情药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却仍看清了她惨白脸上诡异的笑:"你......"

"二殿下你......"南辛染血的手指抚上他滚烫的脸颊,声音轻得像叹息,"刚刚谋杀了景珩的孩子。"

"贱人!"景琮目眦欲裂,双手掐住南辛的脖子,五指骤然收紧。南辛的瞳孔开始涣散,唇角依然挂着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就在她即将窒息时,突然抡起从地上摸到的鎏金酒壶——"砸啊!"景琮在她耳边狞笑,"酒壶砸不死人!"

南辛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你错了......"话音未落,她用尽全力,将酒壶重重砸向自己的太阳穴。

"砰!"

鲜血喷溅在景琮错愕的脸上。他惊恐地看着南辛额角狰狞的伤口,鲜血在她身下迅速蔓延,与裙摆下的血泊融为一体。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景珩撕心裂肺的呼喊:"辛儿!"

景琮这才惊觉,自己正衣衫不整地压在南辛身上,而她浑身是血......

殿门被猛地撞开,暴雨裹挟着寒风呼啸而入。景珩持剑而立,剑尖滴落的血珠在地上连成一道猩红的线。他身后,血流成河。那双猩红的眼死死盯着殿内——南辛衣衫凌乱地倒在血泊里,衣裳被鲜血浸透,额角的伤口狰狞可怖,腿上蜿蜒的血痕是他的孩子!而景琮正压在她身上,衣襟大敞......

"辛儿!!!"

这一声嘶吼仿佛来自地狱。景珩手中的长剑发出嗜血的嗡鸣。景琮仓皇起身想解释,还未开口,寒光己至——"噗嗤!"剑刃贯穿咽喉的闷响在殿内格外清晰。鲜血喷溅在鎏金屏风上,绘出一幅妖异的血梅。景琮瞪大眼睛,捂着喷血的喉咙重重倒地。

景珩颤抖着将南辛搂入怀中,她的身体冰凉得可怕,鲜血不断从额角涌出,染红了他玄色的龙纹锦袍。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濒死的南辛对着景琮尚未闭眼的尸体,缓缓勾起一个染血的微笑。

"太医!叫太医!"景珩嘶吼着,手指颤抖地按住她太阳穴的伤口,温热的血却从指缝间汩汩涌出,"辛儿...辛儿你看看我..."

南辛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孩子没了,这一次...是你没护住我..."鲜血从她唇边溢出,"真好..."

"不!"景珩崩溃地大喊,声音撕裂了暴雨的喧嚣,"江彦殊!江彦殊在哪!"

南辛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她看着景珩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我一定...不会救雪地里的你...不会把你...带回南府...不会..爱上你..."

景珩浑身颤抖,泪水混着雨水砸在她脸上:"辛儿...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南辛染血的指尖突然收紧,抓皱了他浸透鲜血的衣襟:"痛吗?"她气若游丝地问,"我在西角门...等不到你的时候...就是这么痛..."

景珩猛地僵住,仿佛被利剑当胸穿过。

南辛却笑了,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记住景珩...这一次..是你...没有护住我..."鲜血从她嘴角蜿蜒而下,"是你...杀死了辛儿...杀死了我们的孩子...到死..."最后一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我都不会...原谅你..."

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江彦殊第一个冲进殿内,药箱在他手中剧烈晃动。他素来清冷的眼眸在看到血泊中的场景时骤然紧缩——"南辛!"

他几乎是摔跪在她身边,药箱"砰"地砸在地上。银针、药瓶散落一地,他颤抖的手指立即去探她的颈脉,当感受到那微弱如游丝的跳动时,他猛地抬头对景珩喝道:"放平她!现在!"

景珩如梦初醒,猩红的双眼终于从南辛脸上移开,机械地按照指示将她平放在地。江彦殊迅速从袖中取出早己备好的止血丸和续命丸,捏开她染血的唇瓣塞进去。

"坚持住...求你了..."他声音嘶哑,手上动作却异常利落,撕开随身携带的止血散,按在她额角狰狞的伤口上。鲜血很快浸透了纱布,他却固执地一层层叠加。

南柔踉跄着扑进来时,看到倒在血泊中、己经气绝的景琮,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的目光移到躺在地上的南辛,江彦殊素白的太医服己被染成刺目的猩红,他跪在血泊中,手指正以惊人的速度缝合着南辛额角的伤口,每一针都精准得可怕,却又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我一定能救你的!"江彦殊头也不抬地低吼,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执拗。他取出最后一枚金针,刺入南辛的人中穴,"南辛,看着我...别睡..."

南柔整个人扑在南辛身侧,泪水在她精致的妆容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她看到妹妹惨白的脸上,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此刻半阖着。

"大姐姐..."南辛唤道,染血的指尖微微抬起,想要触碰南柔的脸,却在半空中无力垂落。江彦殊一把接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南柔脸上,替她完成了这个动作。

"别哭..."南辛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弧度,"辛儿...不疼..."

南柔死死攥住妹妹的手贴在脸颊,泪水混着血水滚落:"辛儿别睡...看看姐姐..."她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姐姐给你买糖葫芦...买城南徐记的...你最爱吃的那家..."

雨点疯狂地拍打着窗棂,南柔颤抖着抚摸妹妹冰凉的脸颊,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下雪的傍晚——小小的南辛躲在廊柱后,怯生生地望着她手里的糖葫芦。

"姐姐帮你梳头...梳你最喜欢的飞仙髻..."她的手指穿过南辛散乱的长发,发丝间还残留着淡淡的蔷薇香,"用那支碧玉簪子...你十岁生日时姐姐送你的那支..."

南辛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南柔疯了一般握紧她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逐渐流逝的生命:"姐姐带你去江南...去坐画舫...采莲蓬..."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辛儿...求求你...姐姐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活着..."

一滴泪落在南辛的睫毛上,顺着她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滑落,混入那片触目惊心的血泊中。南柔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她进宫前最后一次为妹妹梳头时,南辛也是这样无声地落泪。

"别丢下姐姐...你答应过...要永远陪着姐姐的..."

南辛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紧南柔的手:"大姐姐...."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却字字清晰,"替辛儿...好好活着...看遍江南的春...尝遍世间的甜..."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混着血水消失在鬓发间:"连着我那份...一起..."

江彦殊的手突然一顿。他察觉到南辛的脉搏正在急速减弱。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领,从贴身的锦囊中取出一枚莹白的药丸,"咽下去..."他托起南辛的后颈,将药丸送入她口中,手指轻抚她的咽喉助她吞咽,"求你了...再坚持一下..."

南辛的目光缓缓移向他,涣散的瞳孔里映出他狼狈的模样。她轻轻摇头,染血的唇瓣微启:"江彦殊...忘了我...就当未曾见过......"

"不!"江彦殊失控地低吼,金针在他手中折成两段,"我做不到..."

"找个...好姑娘..."南辛的呼吸越来越弱,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我...不值得..."

江彦殊将额头抵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指尖:"值得...你比谁都值得...南辛..."他哽咽着,将她的手贴在脸颊,"别走...求你...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恍惚间,南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天。少年局促地站在屋檐下,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递来油纸伞时,指尖微微发抖,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她。

"我叫..."她的唇瓣轻轻颤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应那个记忆中青涩的少年,"南辛..."悬在半空的手骤然坠落,像折翼的蝴蝶。江彦殊一把接住,却只握住一片冰凉。他颤抖着将她的手贴在唇边,泪水滚落在那枚染血的银铃上。

暴雨瓢泼,雨声掩盖了他撕心裂肺的呜咽。

"我知道..."他对着己经失去温度的手喃喃低语。"我一首都知道你的名字..."

"南辛..."他哽咽着唤她的名字,“我喜欢你。”

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的话,她却听不见了。

景珩跪坐在血泊中,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殿外雷声轰鸣,却盖不住景珩胸腔里那颗正在碎裂的心。

十年前那个夜晚,他失去了母妃。那时他被嬷嬷捂住嘴巴,看着漫天火光,以为这世间再不会有比那更痛的失去。

可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万劫不复。

南辛安静地躺在江彦殊怀里,唇角还带着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她用自己的命,给了他最残忍的惩罚——让他永远记得,是他亲手推开了唯一真心爱过他的人。

景珩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上南辛最后留下的血迹。那抹猩红刺痛了他的眼,"辛儿..."他沙哑地唤着,声音支离破碎。

可再没有人会笑着应他一声"阿珩"了。

永失所爱,原来比死更痛。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景珩空洞的双眼。

那里面的光,随着南辛紧闭的眼睛,一同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