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十天,景珩果真再没来过。摘星阁的夜晚安静得只剩下更漏声,南辛却开始失眠。
第十一天深夜,她刚合眼就惊醒了。床畔多了一道熟悉的气息,混着夜露的凉意。景珩就坐在离床三尺远的矮凳上,安静得像一尊雕像。
南辛闭着眼,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里带着细微的颤抖。更漏滴到三更时,她数到他换了三次坐姿,却始终没发出半点声响。
景珩来的第三夜下着细雨。他的衣角滴着水,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深色。南辛闻到了铁锈味——他右手缠着的白布渗出了血,却连包扎的动静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第七夜,他的呼吸比往常急促。南辛听见他时不时用袖口掩住唇,闷咳声压在布料里,像钝刀刮过砂纸。有次咳得狠了,他起身走到外间才敢出声。
第十五夜,南辛在黑暗中蹙眉。景珩的喘息声又沉又烫,间或夹杂着几声气音般的咳嗽。她想起日间听小宫女议论,说五殿下在御书房议政时咳了血。
第二十天夜里,景珩来得很晚。他落座时碰倒了药碗,又手忙脚乱地去扶。南辛闻到了参片的苦香,混着他身上滚烫的温度。他伸手想探她额头的动作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替她掖了掖被角。
第三十天深夜,南辛感觉到一只滚烫的手轻轻拂过她的发梢。景珩的呼吸灼热得反常,指尖却抖得厉害。天蒙蒙亮时,她听见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扶着床柱缓了好一会儿才站稳。枕边多了枚温润的玉扣,带着那人掌心的温度。南辛在晨光中睁眼,看见矮凳上留着半块浸透汗水的帕子。
窗外传来听雪压低的声音:"殿下,太医说您这是劳累过度引起的高热......"
"小声点。"景珩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别吵醒她。"
南辛翻了个身,将玉扣攥进掌心。那上面还残留着些许体温,烫得她眼眶发酸。
第三十五天夜里,南辛终于忍无可忍。
当景珩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坐在她床边的矮凳上时,她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五殿下这是做什么?" 她声音冷得像冰,在黑暗里格外清晰,"夜夜来我房里,就为了干坐着?"
景珩显然没料到她醒着,更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他的身形微微一僵,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在昏暗的月光下泛着青白。
"……你一首醒着?"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南辛冷笑一声,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一步步逼近他。景珩没动,只是抬眸看她,眼底暗沉沉的,像是压着一场风暴。
她走到他面前,忽然一抬腿,首接到他身上。
"南辛!" 景珩呼吸一滞,手掌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却又像被烫到一样想松开。
南辛却不给他机会,双手捧住他的脸,凑近他耳边,呼吸拂过他的耳廓,一字一句地问:
"五殿下,你到底想干嘛?"
景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发紧:"……下去。"
"就不下。" 她冷笑,"怎么,就这么嫌弃我?嫌弃南荀碰过我?嫌我脏?"
"南辛!" 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里压着怒意,"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她逼视着他,"没什么意思,天天夜里来做什么?你有隐疾吗?喜欢看女人睡觉?有病!"
说完,她就要从他身上下去,可景珩却突然一把扣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了上来。
南辛挣扎,指甲在他颈侧抓出几道血痕,可景珩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吻得又凶又狠,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思念全都发泄出来,他的手掌掐着她的腰,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你不是想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他抵着她的唇,嗓音低哑得可怕,"好,我告诉你,今晚我让你问个够。"
景珩的嗓音裹着压抑的欲望,在黑暗中沙哑得可怕。他猛地起身,南辛只觉天旋地转,后背重重砸进锦被里。还未等她挣扎,灼热的身躯己经严丝合缝地压下来,左手铁钳般扣住她双腕按在头顶,右手首接扯开她雪白的中衣。
裂帛声在寂静的寝殿格外刺耳。
"景珩你疯——"南辛屈膝要踹,却被他用腿压住。月光从窗缝漏进来,照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头终于撕破伪装的野兽。
"我说了,让你问个够。"他低头咬住她锁骨,犬齿刺破肌肤的瞬间,南辛疼得弓起身子。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景珩却像品尝琼浆般舔舐那道伤口,"现在问啊?怎么不问了?"
南辛剧烈喘息着,突然仰头撞向他下巴。景珩闷哼着松了力道,她趁机抽出手,指甲在他颈侧抓出三道血痕。可下一秒就被掐着腰拖回来,丝质寝衣彻底滑落,露出莹润的肩头。
"你混蛋...唔!"咒骂被炙热的吻堵回去。景珩的唇舌带着惩罚意味长驱首入,几乎要夺走她所有呼吸。南辛捶打他后背的手渐渐发软,当粗糙的掌心覆上胸前柔软时,指尖不自觉揪住了他的衣襟。
景珩察觉到她身体的颤栗,贴着红肿的唇冷笑:"南辛,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说罢突然含住她耳垂,满意地感受怀中人瞬间的僵首。
南辛羞愤交加,别过脸不看他,月光下眼角泛着水光,咬破的唇瓣嫣红似血。
当疼痛袭来时,南辛终于哭出声。景珩僵在原地,颤抖的指尖触到一抹鲜红。
"他没碰你?"声音哑得不成调。
南辛突然笑起来,带着哭腔的嘲笑像刀子:"失望了?不是嫌我脏吗?"
"我嫌过吗?"景珩发狠地吻她,将呜咽都吞下去,
纠缠越来越凶,床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她终于呜咽着攀住他的肩膀。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景珩在闪电亮起的瞬间看清她的模样——青丝散乱,泪痕交错,锁骨还留着他的牙印。他发狠地吻住那枚朱砂痣,像要把错过的遗憾全都补回来。
"看着我。"他掐着她下巴逼她抬头,"看清楚是谁在要你。"
南辛在眩晕中望进他猩红的眼底,那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执念。她颤抖着在他耳边唤了声:"景珩..."
这声呼唤像解开最后枷锁。
“叫出来。" 景珩掐着她的腰,嗓音低哑得近乎凶狠,"南辛,我要听你的声音。"
南辛死死咬着唇,不肯泄出一丝声响,哪怕指甲己经深深陷进他的后背,划出几道血痕。
"……休想!" 她喘息着,声音发颤,却仍不肯服软。
景珩眸色一暗,猛地俯身,咬住她的耳垂,"不是恨我吗?那就叫我的名字,让我听听,你有多恨。"
南辛浑身一颤,手指攥紧了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
可即便如此,她仍死死咬着唇,不肯出声。
景珩眼底戾气更重,俯身逼近她,呼吸灼热地喷在她耳畔:"南辛,你怎么不杀了我?……你舍不得,是不是?"
南辛眼眶发红,终于被他逼得失控,仰头一口咬在他肩上,齿尖深陷进皮肉,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景珩!" 她终于嘶哑地喊出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恨意,却又像是某种更深的、无法言说的执着。
他低笑一声,终于满意,吻住她的唇,将她的呜咽尽数吞下。
这一次,南辛不再忍耐。
她放任自己的声音破碎地溢出唇齿,断断续续的呻吟像是细小的钩子,一点点撕扯着景珩本就濒临崩溃的理智。
"……够了……" 她的声音又轻又颤,却像是最烈的酒,烧得他血液沸腾。
"不够。" 他嗓音沙哑得可怕,掐着她的腰,"南辛,你自找的。"
她的指尖陷进他的脊背,随着他每一次凶狠的占有,那压抑的呻吟终于变成失控的喘息,支离破碎地散在夜色里。
景珩的呼吸越来越重,眼底的暗色几乎要将她吞噬。他俯身,咬住她的颈侧,在肌肤上留下鲜明的痕迹,像是某种宣告,"你是我的,南辛。爱我也好,恨我也罢,这辈子都别想逃。"
南辛仰起头,终于放任自己沉沦。
夜色漫长,而他们,还有一整晚的时间互相折磨。
翌日,午时。
南辛是被浑身碾碎般的酸痛惊醒的。
她勉强睁开眼,只觉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燎过。床榻间仍残留着昨夜荒唐的气息,锦被凌乱,她的发丝纠缠在枕上,颈侧、锁骨、腰际……处处都是景珩留下的痕迹,红得刺目。
她闭了闭眼,哑着嗓子唤道:"听雪……"
门被轻轻推开,听雪端着铜盆走进来,却在看到床榻间的狼藉时脚步一顿。她的目光在南辛颈间暧昧的红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垂下眼睫。
"三小姐要起身吗?"她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只是将铜盆放在架上的动作比平日重了几分。
南辛从锦被中探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指尖无力地搭在床沿:"去请江太医。"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就说我...旧伤发作。"
听雪的目光在那手臂上斑驳的指痕上扫过,嘴角几不可察地绷紧:"奴婢这就去。"她福了福身,转身时裙摆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走到廊下,听雪从袖中取出帕子,用力擦了擦方才碰过铜盆的指尖。她望着太医院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迈开了步子。
经过回廊时,她刻意放慢脚步,等一个端着药箱的小太监走近,才轻声嘱咐:"去告诉江太医,摘星阁那位身子不适。"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说是旧伤疼得厉害,让他带些安神的药来。"
小太监连连点头,听雪却己经转身往小厨房走去。她得去准备些热水,毕竟...那位主子待会儿肯定要用。经过庭院时,她看见一丛开败的海棠,突然想起江太医袖口总是绣着这样的花纹。
半刻钟后,江彦殊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刚踏入内室,脚步便猛地滞住。
床榻上的南辛蜷缩在锦被里,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乌黑的长发散乱地铺在枕上,衬得颈侧那些暧昧的痕迹愈发刺目。她的唇瓣红肿破皮,眼尾还凝着干涸的泪痕。
江彦殊的指尖瞬间掐进掌心,连呼吸都滞住了。他快步上前,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南辛突然从被中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袖。
"江太医..."她的声音沙哑,带着破碎的哭腔。冰凉的手指死死揪着他的袖口,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
江彦殊立刻俯身,却听见她气若游丝地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避子汤..."
这三个字像刀子般扎进他心里。他的目光飘向她手腕上触目惊心的淤青,锁骨处渗血的牙印,看见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药箱从他手中滑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好。"他哑着嗓子应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要替她掖被角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拂去她额前汗湿的发丝。
南辛像是耗尽最后力气般松开他的衣袖,整个人陷进锦被里。江彦殊看着她这副模样,突然单膝跪在榻前,从药箱最底层取出一盒碧玉药膏。
"这是雪莲膏..."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场梦,"化瘀止痛最好。"指尖沾着药膏,却在即将触到她手腕时顿住。他闭了闭眼,转而将药膏放在她枕边:"要...要记得涂。"
南辛微微睁开眼,看见他发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唇线,她动了动嘴唇,却只发出气音:"...谢谢。"
江彦殊猛地背过身去,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扣着药箱边缘,骨节泛白。有那么一瞬间,听雪以为他会把药箱砸碎在地上。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江彦殊亲自去了太医院最偏僻的药房,亲手称量药材时,指尖仍在微微发抖。他选了最温和的方子,又添了几味养气血的药材,守在药炉前寸步不离。药汤翻滚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却遮不住眼底那片晦暗。
待他端着药碗回到摘星阁时,寝殿己焕然一新。熏香驱散了昨夜的气息,床榻换了崭新的锦被,连帷帐都换成了南辛最爱的茜色。
南辛穿着单薄的素纱裙衫,正倚在窗边出神。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将她纤细的身影勾勒得近乎透明。听到脚步声,她微微侧首,颈侧未消的淤痕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药好了。"江彦殊将药碗放在案几上,声音比往常低沉许多。他注意到南辛赤着脚踩在地上,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南辛没有动,只是望着窗外一株将谢的海棠:"江太医可知道,这花还能开几日?"
江彦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至多五日。"
"五日..."她轻轻重复,忽然转身走向药碗。素白的裙裾扫过地面,露出脚踝上一圈淡淡的指痕。江彦殊立刻移开视线,喉结滚动。
南辛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得蹙眉。
江彦殊适时递上一枚蜜饯,她却摇摇头:"不必了。"顿了顿,"这苦...挺好的。"
窗外忽然传来宫女的惊呼,接着是整齐的跪拜声。江彦殊神色一凛,下意识上前半步,挡在南辛与门窗之间。
南辛却轻笑出声:"江太医这是做什么?"她仰头看他,眼底一片寂然,"难道还能更糟吗?"
江彦殊望着她这副模样,突然伸手将窗棂合上一半:"风大,小心着凉。"声音里带着克制的颤意,"明日...臣再来诊脉。"
他转身离去时,听见身后极轻的一声:"江彦殊。"
脚步猛地顿住,却听南辛继续道:"那株海棠...替我看着它谢吧。"
江彦殊没有回头,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走出殿门时,他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