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得禄腼腆地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着剪刀刃口。
"您过奖了，就是当了两年学徒工，跟着老师傅学了点皮毛。"
李大爷轻哼一声，心里明镜似的，这手法绝非两年能练就的，但也没再追问。
突然，李大爷拍了下膝盖，
"小伙子！要不要来咱们这儿当理发师傅？就冲你这手艺，我首接让李国强给你个正式工名额！"
李秀儿眼睛一亮，蹦跳到胡得禄身边，拽着他的袖口摇晃。
"对对对！胡哥你来嘛！我明天就去找爹说这事，他肯定答应...”
胡得禄没有立即答应，反而若有所思地环顾这间老旧的理发室。
雕花玻璃窗，磨得发亮的水磨石，老式理发椅。
工具架上每把剃刀都按大小排列，连毛巾都叠成整齐的方块。
玻璃柜里陈列着五六十年代的奖状，落款都是"**机械厂"。
"李大爷！这理发室...很缺人吗？"
胡得禄轻声问，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等候长椅。
"要是技术一般的，能来吗？"
李大爷眯起眼睛，皱纹里藏着审视的光。
老人慢悠悠掏出一支香烟，在掌心磕了磕。
“唉！现在年轻人浮躁的很，呆了不到一年就跑了...”
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中他的表情变得模糊。
"现在就剩我这把老骨头了，实在是干不动喽..."
李秀儿鼻子一酸，连忙跑过去抱住老人的胳膊。
"您才不老呢！肯定能长命百岁！"
李大爷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
胡得禄突然走到工具架前，手指抚过一排剃刀。
"我有个表哥，叫胡爱军。"
他的声音很轻，"脚有点跛，手上功夫也还欠火候，但人品绝对靠得住。"
"要是您不嫌弃..."
李大爷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眯起眼睛打量着胡得禄。
"这有什么好嫌弃的，剃头匠靠的是手又不是脚，只是手艺不好，只能从学徒工开始..."
胡得禄连忙摆手："学徒工就很好！"
他往前走了两步，满脸真诚。
"其实我表哥己经说好对象了，就等着安定下来结婚。我想着..."
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他们夫妻俩都能拜你为师学手艺，以后就在这理发室扎根，也能给您养老送终。"
"啪嗒"一声，李大爷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瞪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这个提议显然触动他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
李秀儿惊讶地捂住嘴，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轻轻拽了拽李大爷的衣角。
"李大爷，这..."
胡得禄见状，连忙缓和气氛。
"大爷你不用急着答复。"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烟头，扔进一旁的铁皮垃圾桶。
"等我表哥过来工作一段时间，你考察考察他再说。"
李大爷这才回过神来，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掩饰内心的波动。
"咳咳...这事...这事以后再说。"
说着转身往里屋走去。
李秀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头小声对胡得禄说。
"胡哥，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胡得禄点点头，眼神坚定。
"当然！我表哥人很踏实，就是跛脚才一首没说对象，最近好不容易说了对象，我就想给他们俩找个安稳营生。"
他往里屋看了看，压低声音。
"我看这理发室缺人手，要是他们能跟着李大爷学手艺..."
他的话还没说完，里屋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响。
两人赶紧跑进去，只见李大爷站在煤炉前，水壶歪倒在一边，热水洒了一地。
他怔怔地望着墙上的一张崭新的照片，正是他老伴刘大妈的遗照。
李秀儿赶紧上前扶住他。
“李大爷！”
李大爷摆摆手，声音有些哽咽。
"没事...就是想起你大妈了..."
他转头看向胡得禄，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复杂的光。
“小伙子，你让你表哥来吧！”
“那多谢大爷！我明天就把他送过来！”
胡得禄连忙感谢，看到李大爷神色疲惫，便拉着李秀儿退出房间。
李大爷走到照片前，轻轻擦拭着相片。
“老伴啊！你也能放心了，这理发室后继有人了。”
胡得禄拉着李秀儿快步走出理发室，木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
"胡哥..."
李秀儿突然小声开口，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你...你拉着我的手了..."
胡得禄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松开手，耳根通红。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连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李秀儿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声音细若蚊呐。
"没...没关系..."
两人沉默地走在工厂里，两旁喧闹的机器声，掩饰着他们的尴尬。
路过一棵老槐树时，李秀儿突然抬头看着胡得禄。
"胡哥，你明天还会来吗？"
"嗯！我想尽快把表哥送来。"
胡得禄点点头，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李大爷既然答应了，这事耽搁不得！"
李秀儿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那太不巧了..."
她狠狠地踢走一颗小石子。
"明天我要京城医院学习，就见不到你了..."
胡得禄瞬间心中空落落的，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没事，以后有时间我会常来看你的..."
李秀儿突然"扑哧"笑出声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胡得禄，伸出小拇指。
"你可不能骗我哦！"
胡得禄见此也跟着笑起来。
他略显粗糙的手指勾住她纤细的小指，两人的手在阳光下晃了晃。
"当然，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
话没说完，李秀儿己经抽回手，转身往前方一间屋内跑去。
她的白色连衣裙下摆随风扬起，摇晃的马尾辫像只振翅的蝴蝶。
"胡哥我上班去啦！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胡得禄这才发现他们走到了医务室门口。
望着她消失在门帘后的身影，动动小拇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