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得禄心中一动，当兵既能有更好的发展，还能为家里争光，但可惜家中还有母亲和妹妹们，只能无奈拒绝。
“王爷爷，可能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我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丁！我还得照顾家里。”
王大雷看向胡久粮，后者点了点头，他只能遗憾道。
“那你这身本领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以后要是再想当兵，你随时来找我。”
王大雷惋惜地拍了拍胡得禄的肩膀，转身朝矿部办公室方向喊了一嗓子。
"小张！带两个人来把猪肉拉去后勤过秤！"
很快，一个精瘦的年轻人带着两个壮小伙跑了过来。
他们利落地将驴车上的猪肉卸下来，抬着往后勤处走去。
"久粮，咱们按老规矩来。"
王大雷掏出一个牛皮纸包着的本子。
"野猪肉收购站是七毛八一斤，我给你们按一块一斤算。"
胡久粮搓了搓手，凑近低声道。
"行！还按老规矩，不过王叔，能不能多换点生活用品票？肥皂票、布票等等都可以！”
王大雷哈哈一笑，点点头道。
“当然可以啦！我给你们多换点。”
说着他熟练地在本子上记录好猪肉的重量和价格，然后起身去抽屉里翻找票据。
不一会儿，他拿着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出来，递给胡久粮。
“给你加五尺布票、西张肥皂票，再饶你两张油票，够意思了吧？"
"够意思！够意思！"
胡久粮乐呵呵地接过钱和票证，仔细地揣进贴身的衣兜里，还用别针别好。
王大雷又递过来两张票具。
“嗐！你急啥子呀！这还有两张乙级酒票，算我送给你的！”
胡久粮神情一愣，连忙摆手拒绝。
“王叔！这酒票太珍贵了！我哪能收啊！”
王大雷瞪了他一眼，一把将酒酒票塞到他手里。
“跟我还客气啥！你爹不是要请我喝酒吗？你让他别抠抠搜搜的，我可不喝散酒啊！”
胡久粮听此这才放心收下酒票，并拍拍胸脯保证道。
“王叔你放心！我肯定让我爹请你喝好酒！”
边将酒票收起来，边继续说道。
“对了！王叔，我们小胡村的人在矿场干活的怎么样！正好胡翠山是得禄的舅舅，我们想去看看他们！”
“当然没问题！”
王大雷朝门外喊了声。
"小刘！你带着他们去找人。"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应声跑进来，胳膊上还戴着"青年突击队"的红袖标。
胡得禄二人起身告辞王大雷，跟着小刘往外走去。
胡得禄跟着小刘穿过堆满煤渣的场院，空气中弥漫着煤炭特有的气味。
远处矿井口不断有满身煤灰的工人推着矿车进出，号子声此起彼伏。
"嘿——哟！加把劲哟！"
十几个工人正喊着整齐的号子，黝黑的脸上只有眼白和牙齿格外显眼。
突然，胡得禄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舅舅胡翠山正蹲在矿车旁核对数量，脸上的煤灰让他的眼镜都蒙上了一层黑雾。
"舅舅！"
胡得禄忍不住大声喊出声。
胡翠山猛地抬头，看着胡得禄时还不敢相信，愣了片刻才惊喜地挥手。
"得禄？你怎么来了！"
接着看到胡久粮拉着的驴车，转头朝矿洞方向喊道。
"小胡村的都过来！咱村来人了！"
很快，二十来个满脸煤灰的汉子围拢过来，虽然个个黑得认不出模样，但熟悉的乡音立刻让气氛热闹起来。
"是久粮叔！"
"这是得禄吗？你小子长这么高了！"
"村里咋样？秋收的怎么样了？是不是要我们回去帮忙的啊？"
胡久粮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询问，也不言语，只是笑呵呵地走到驴车旁，掀开盖着的麻布，露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大瓦盆。
"都别猜了！先看看这个是什么！猪肉炖白菜粉条"
浓郁的肉香顿时弥漫开来，盆里是炖得烂熟的野猪肉，油亮的汤汁里浮着翠绿的葱花。
工人们眼睛都首了，有人己经忍不住咽口水。
“这是得禄打的野猪，专门给你们留了最好最肥的猪肉，知道你们挖煤辛苦，送给你们补补身体！"
胡久粮一边分肉一边说。
胡翠山接过碗，肉块在筷尖颤巍巍的，眼睛微红，不过他却没有急着吃。
"我姐...你娘身子还好吗？"
胡得禄帮舅舅擦了擦眼镜。
"舅舅你放心！我娘好着呢！她还让我给您带了新做的鞋垫。"
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他。
工人们狼吞虎咽地吃着肉，有人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一个年轻小伙捧着碗，突然红了眼眶。
"三个月没尝过肉味了..."
不远处，几个满脸煤灰的矿工停下手中的活计，抽动着鼻子朝这边张望，即使满脸漆黑，也能看得出他们对猪肉的渴望。
在更远处，十个工人聚在一起指指点点，隐约传来争执声。
胡得禄眯眼望去，认出那些应该是大胡村的村民。
没过多久，其中五个工人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
领头的汉子搓着手，有些局促地开口。
"久粮哥...能不能...分我们一口尝尝？"
虽然大小胡村素有嫌隙，但看着他们干裂的嘴唇和期盼的眼神，胡久粮叹了口气。
"猪肉不多了，还剩些白菜粉条，你们要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几人连连摆手，眼睛却忍不住往肉盆里瞟。
胡久粮给他们每人盛一碗白菜炖粉条，里面夹杂着零星几块猪肉，汤里还特意多舀了几滴肉油。
"你们村昨天也打到野猪？应该很快也会送来给你们加餐。"
那几人捧着碗连连道谢，蹲在一旁狼吞虎咽起来。
其中一个年长的突然哽咽道。
"我们村...唉，分肉的时候都紧着干部家先挑，你还能想到我们啊..."
大胡村家族等级固化严重，这都建国十几年了，还有不少老家伙守着祖堂，倚老卖老。
不过他们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这次大革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胡得禄胡思乱想时，矿上的汽笛突然拉响。
大胡村的人慌忙扒完最后几口，匆匆把碗还回来。
"多谢久粮哥！改天回村请你们喝酒！"
看着他们跑向矿洞的背影，胡得禄若有所思。
或许村里那些矛盾，在这漆黑的矿井下，在这碗热腾腾的饭菜面前，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胡翠山拍了拍外甥的肩膀。
“得禄，你们快回去吧！我们又要开工了！回去后好好照顾你娘！"
说完便重新整理好装备，向着矿洞跑去。
不一会儿，新一波的矿工正喊着号子推车。
"嘿哟——嘿哟！同心干哟——不怕难！"
浑厚的回声在煤山之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