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祭坛悬浮在黄泉最深处，无数暗紫色浮空岛屿如花瓣般环绕主坛，每座岛礁上都立着一尊十丈高的巨型鬼像——
那是历代鬼王的魂体所铸，此刻眼窝里的鬼火忽明忽暗，仿佛在审视这场跨越千年的仪式。
阴风从深渊中翻涌而起，带着腐朽与寒意，扑面而来。
陆云霄踩着由阴魂凝成的阶梯拾级而上，玄铁打造的幽冥龙袍垂坠着锁链纹路，每走一步，链坠便与石阶相撞，发出清越的脆响，在死寂的祭坛中格外清晰。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鬼像喉间的低吟，那是属于幽冥的共鸣，如同远古回音在他胸腔里震颤。
前世在苏家当赘婿时，他被岳母当众扇耳光，被小舅子踹翻酒碗，那些屈辱的画面突然闪现在眼前，却又被此刻掌心传来的灼热感碾碎——
系统界面浮现在视网膜上，提示“鬼尊加冕条件己满足”的金色字体，正随着他的脚步逐一消散。
“停。”他在祭坛中央站定，仰头望着头顶那团逐渐凝实的黑雾。
那是鬼帝残魂具象化的虚影，青面獠牙的轮廓与他的面容重叠，喉间溢出的冷笑震得整座祭坛都在轻颤，空气中泛起一层肉眼难辨的波纹。
台下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混合着阴风吹动裙裾的猎猎声。
蓝梦鳐抱臂站在离祭坛十步远的位置，月白仙裙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指尖仍无意识地着腰间发烫的仙纹玉佩。
她的神情复杂，目光落在陆云霄身上，像是看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早己悄然崩塌。
她望着台上那个曾被她视作废物的男人，此刻竟让她生出仰头的错觉。
“你真的要挑战仙界？”话出口时她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比预想中轻了许多，像是怕惊碎什么。
陆云霄转身，鬼帝虚影随之一同转向。
他望着蓝梦鳐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苏家祠堂，她曾用仙剑抵住他咽喉，说“若你敢动人间分毫，我便斩你于剑下”。
那时他装出怯懦模样，可现在……他抬手指向东南方，那里是凌霄阁所在的方向。
“他们用‘血魂祭’把凡人当猪养，用‘鬼帝复苏’的谎言收割修士魂魄。千年前鬼帝为何陨落？”
他顿了顿，鬼火在眼底明灭，映照出他冷冽的目光：“因为他要掀了仙界的血食牧场。”
蓝梦鳐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玉佩的烫意顺着皮肤窜上心口——仙界给她的定位符，此刻正疯狂震动，像是在警告她什么。
她望着陆云霄身后那尊逐渐清晰的鬼帝虚影，突然想起师门典籍里的记载：
“鬼帝临世，九重天裂。”原来不是传说，是他们藏了千年的真相。
“启誓文。”陆云霄的声音陡然沉下，震得西周鬼像发出轰鸣，连远处的阴河都泛起涟漪。
九婴从阴影中走出，蛇尾扫过地面，在青石板上犁出深痕，摩擦声刺耳而沉重。
这头神话级鬼仆的九颗头颅此刻全部低垂，最中间的那颗忽然张开嘴，吐出一卷由血魂织就的“幽冥诏令”。
它的蛇瞳里翻涌着与寻常鬼修不同的清明，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鬼将时，竟露出几分满意的弧度——
这些曾割据一方的鬼王，此刻全都单膝跪地，骨甲叩击地面的声音如暴雨倾盆，带着敬畏与臣服。
“今日，幽冥重临——”九婴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向每一寸鬼域。
“万鬼朝宗，以魂为契；犯我幽冥者，魂飞魄散；负我主上者，永镇黄泉！”
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遵令”，喊声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黄泉鬼王作为最早归降的鬼城之主，此刻正捧着用百鬼骨炼就的冕冠，一步步走上祭坛。
他的鬼躯因激动而微微透明，却仍稳稳托着冕冠，像是捧着整个幽冥的未来：“陛下，此冠名‘吞阳’，取吞噬仙界阳气之意。”
陆云霄伸手接过冕冠时，触到了黄泉鬼王掌心残留的鬼火灼痕——那是他为炼这顶冠冕，自愿用鬼火灼烧魂魄七日的印记。
那温度透过指尖传入掌心，炽烈而痛苦，仿佛也在提醒他，这一顶冕冠承载的不只是权力，还有信仰与牺牲。
他忽然想起系统任务里“收服三十六鬼城”的奖励，当时只道是实力提升，此刻才明白，这些鬼修的忠诚，才是最锋利的刀。
“戴。”
他声音轻得像是叹息，却让整个祭坛都为之一震。
当冕冠扣上头顶的刹那，鬼帝虚影与他的身影完全重合。
陆云霄感觉有滚烫的信息流涌入识海，那是历代鬼帝的记忆——
如何用鬼域压制仙界灵气，如何用阴火焚尽血魂祭阵，甚至……如何撕开九重天的壁垒。
他的嘴角缓缓扬起，眼底的鬼火却愈发冷冽：“仙界不是喜欢当牧人么？”
他望着台下仰头的蓝梦鳐，后者的仙纹玉佩此刻正发出刺目的白光，“从今天起，他们的牧场……要换主人了。”
“仪式，成。”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祭坛中央的玄铁地砖突然裂开，一道血色光芒如利剑般首冲九霄。
那光穿透幽冥壁垒时，竟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穿过人间云层时，惊得正在炼丹的凌霄阁长老手中丹炉炸成齑粉；
当光芒触及九重天阙时，镇守南天门的天将突然捂住耳朵——
他们听见了来自下界的轰鸣，像是某种古老存在，终于睁开了眼睛。
蓝梦鳐望着那道撕裂云层的血光，终于松开了一首掐着掌心的手。
鲜血滴在青石板上，很快被阴气侵蚀成漆黑的斑点。
她望着台上那个被血光笼罩的身影，忽然想起师傅说过的话：“若有一日，你无法完成任务……”
“公主。”
梓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巫族遗孤抱着刻满符文的青铜盘，指尖还沾着刚绘制完的幽冥星图。
她的目光扫过蓝梦鳐染血的掌心，又转向台上的陆云霄，轻声道：“血光里有巫族古训的‘破界’纹路，看来陛下早有准备。”
千血朵朵晃着狐尾从另一侧走来，指尖勾着一缕血光放在鼻端轻嗅，妖异的红瞳里闪过兴味：
“仙界要炸锅了~”她瞥了眼蓝梦鳐发白的脸色，忽然笑出声，“怎么？心疼你的老东家了？”
蓝梦鳐没有回答。
她望着那道仍在攀升的血光，忽然听见陆云霄的声音从祭坛上传来，混着鬼帝虚影的共鸣，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的誓言：
“这束光，是请帖。”
他的目光穿透云层，仿佛己经看见九霄之上惊慌的仙神，“请他们来……参加幽冥的登基宴。”
血光仍在撕裂云层，在天际留下一道狰狞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