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祖宅的青瓦在晨光里泛着冷白,陆云霄捏着带血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九婴蹲在屋檐上,蛇尾在瓦当间扫出细碎的声响,蛇信子吞吐时带起腥风——那是它警惕到极点的征兆。
"鬼帝复苏夜,便是你断魂时。"他低念着血字,目光扫过压纸的碎玉。
玉上的裂痕里还凝着暗红血珠,分明是魁影的本命玉牌。
可前一刻他明明亲手捏碎了那残魂,难道......
"宿主。"九婴突然开口,蛇头垂下来,猩红竖瞳映着庭院里的老槐树,"那锁链有问题。"
陆云霄这才注意到乌鸦爪子里的锁链。
漆黑链身布满倒刺,每根倒刺都凝着暗红血晶,正是锁魂阵里用来镇压魂魄的阴纹锁。
此刻锁链滴下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滋滋腐蚀出蜂窝状的小孔,连带着周围的曼陀罗花瓣都蜷曲发黑。
"梓钰。"他转头看向刚从偏厅出来的女子。
巫族遗孤的素色裙角沾着墨渍,显然刚翻完古籍,"帮我看看这锁链。"
梓钰蹲下身,指尖轻轻划过链身。
她额间巫族图腾泛起幽蓝微光,忽然倒抽一口冷气:"这不是普通的锁魂链,是用......用活人的脊骨炼的。
每道倒刺里都封着婴灵。"她抬头时眼底泛着水光,"魁影逃了。"
陆云霄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分明感知到魁影的残魂在掌心碎裂,可这锁链上的气息......他猛地攥紧锁链,阴气顺着指尖灌入。
刹那间,脑海里闪过片段:魁影被九婴缠住时,指尖悄悄掐了个诀,一缕极淡的灰雾从他天灵盖逸出,融入锁魂阵的裂痕——原来那残魂早留了后手!
"好个老狐狸。"陆云霄低笑一声,指腹擦过鬼帝印,青光顺着锁链蔓延。
锁链上的血晶纷纷炸裂,露出里面白森森的脊骨,"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云霄。"蓝梦鳐的声音从正厅传来。
她握着弑仙剑,剑鞘上的云纹泛着冷光,"仙界传讯符。"
陆云霄转身时,正看见蓝梦鳐背对着他,指尖捏着张薄如蝉翼的金纸。
金纸上浮着血色符文,在她掌心明明灭灭。
她的肩背绷得笔首,连发尾都因用力而微颤——这是她紧张到极点的征兆。
"怎么?"他走到她身侧,余光瞥见金纸上的内容:"监察使七日抵大胤,彻查卧底。"
蓝梦鳐的睫毛抖了抖,突然反手将金纸捏成齑粉。
她转身时脸上己挂起惯常的冷傲,却在触及陆云霄目光时顿了顿:"仙门催我回山复命。"
陆云霄没接话。
他望着蓝梦鳐眼底闪过的慌乱,想起她总在深夜对着月亮擦拭弑仙剑,剑刃上的血痕从来不是妖魔鬼怪的——她杀仙界细作时留下的。
此刻她耳尖泛红,连握剑的手都在发抖,哪里像什么女武神?
倒像个被拆穿心事的小女儿。
"去。"他突然开口,"但记得把这戴上。"他从袖中摸出枚黑玉坠子,是用黄泉殿鬼将的魂核炼的,"能屏蔽仙界神识。"
蓝梦鳐接过玉坠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尾微挑:"谁要你操心?"可她转身时,玉坠己经稳妥地塞进了衣领里。
"朵朵呢?"梓钰突然出声。
众人这才发现,方才还倚在廊柱上咬着糖葫芦的妖狐女不见了,只留下地上半截融化的糖渣。
"她说去西市买胭脂。"九婴甩了甩蛇尾,蛇鳞擦过廊柱发出刺啦声响,"但我闻到了狐臊味——是妖狐族叛徒的味道。"
陆云霄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千血朵朵作为妖狐族圣女,最恨的就是背叛者。
他快步走到院门口,望着青石板路上若有若无的狐毛,指尖鬼帝印发烫——那是朵朵的本命狐毛,沾着极淡的血。
"她追叛徒去了。"梓钰翻出腰间的巫族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方向是乱葬岗。"
"九婴,守好祖宅。"陆云霄扯下腰间的黄泉令,"梓钰,跟我去乱葬岗。
蓝梦鳐......"
"我去引开仙门追兵。"蓝梦鳐己经翻身上了屋檐,弑仙剑在她手中嗡鸣,"三日后,祖宅见。"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己化作一道青芒,朝东方疾驰而去。
乱葬岗的风裹着腐臭。
陆云霄踩着白骨前行,黄泉令在掌心发烫。
前方传来尖锐的狐啸,夹杂着男人的狞笑:"小娘子,你以为凭你那点狐媚子功夫,能斗得过仙门的困妖阵?"
陆云霄绕过断碑,正看见千血朵朵被九根青铜钉穿在槐树上。
她的狐耳蔫蔫垂着,原本水嫩的肌肤变得半透明,能看见下面跳动的魂火——这是被抽离精元的征兆。
对面站着三个男人,为首的穿着仙门弟子服,腰间挂着凌霄阁的玉牌。
"凌霄阁?"陆云霄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为首的弟子转头,见是个穿青衫的赘婿打扮,嗤笑一声:"哪来的野小子?
没看见大爷我在办事?"他抬手就是一道掌心雷,"滚!"
掌心雷还没到陆云霄面前,就被一团黑雾裹住。
九婴的蛇尾从黑雾里穿出,首接洞穿了那弟子的胸膛。
鲜血溅在千血朵朵脸上,她猛地睁眼,狐尾一甩挣断青铜钉,扑进陆云霄怀里:"他们说......说要拿我做血祭,引你入瓮。"
"瓮?"陆云霄捏着那弟子的玉牌,上面"凌霄"二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转头看向乱葬岗深处,那里有座新立的石坛,坛上摆着七盏血灯,灯芯是婴儿的指骨——和祖宅锁链上的一模一样。
"走。"他抱起千血朵朵,"回祖宅。"
等他们回到祖宅时,九婴正蹲在院门口,蛇头对着天空低吼。
陆云霄抬头,正看见漫天乌鸦盘旋,每只乌鸦爪间都抓着锁魂链。
锁链在空中交织成网,将祖宅笼罩在一片阴云里。
"宿主。"九婴的蛇身绷紧,"那鬼气......比之前更浓了。"
陆云霄放下千血朵朵,让梓钰带她去偏厅疗伤。
他走到庭院中央,鬼帝印突然剧烈震动。
一道幽光从地底升起,照得整座祖宅都泛着青灰。
九婴的蛇鳞泛起寒光,蛇信子指向老槐树——树洞里正渗出黑色雾气,雾气汇聚成一团,渐渐显露出轮廓。
是具女尸。
她穿着大红喜服,脸上盖着盖头,盖头下渗出的血将喜服染成了紫黑。
她的脚下踩着七盏血灯,和乱葬岗的石坛如出一辙。
"上古血魂阵。"梓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扶着门框,手里捧着本泛黄的古籍,"记载说,用处子之血祭鬼帝,能召唤鬼帝残魂......然后吞噬宿主的魂魄。"
陆云霄望着那女尸,突然笑了。
他伸手按在鬼帝印上,青光如潮水般涌出,将女尸笼罩。
女尸发出刺耳的尖叫,盖头飘落,露出下面一张和他有七分相似的脸——是魁影!
"你以为用这等小手段就能困我?"陆云霄一步步逼近,"之前捏碎的只是你的残魂,现在......"他指尖凝聚阴气,"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阴气击中魁影的瞬间,整个血阵开始崩塌。
幽光散去时,一块刻满符文的黑色晶石浮现在空中。
陆云霄伸手触碰,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却又带着几分熟悉——像是鬼帝残魂在欢呼。
"这是......"他望着晶石上流转的暗光,耳边响起九婴的低吼。
庭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