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霄的指尖刚触到心口那方淡青色印记，掌心金剑便像活了般自行没入皮肤。
剧痛从胸口炸开，像是有把烧红的铁锥正搅动他的内脏。
他能清晰感受到金属刺破血肉时那种冰冷而尖锐的触感，仿佛每一寸骨骼都被碾碎又重组。
汗水顺着脊背滑落，浸湿了衣衫，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焦灼的味道。
他咬得后槽牙发颤，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游走，冷汗顺着下颌砸在青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耳中传来自己沉重的喘息声，夹杂着远处若有若无的风声，如同鬼魅低语。
识海里那根纠缠了他数月的锁链突然疯了似的抽紧，鬼帝残魂的冷笑混着系统机械音在耳畔炸响：“不自量力的蝼蚁，你以为………”
“闭、嘴。”陆云霄闷哼着攥紧桌角，指节泛白如骨。
木屑在掌心碎裂的声音清脆地回荡在屋内。
他能清晰感觉到金剑在血肉里犁出的轨迹——是黄泉符印自带的阴脉，正顺着他的经脉逆流而上，每走一寸都在灼烧系统留下的幽绿丝线。
那种灼烧感像是滚烫的烙铁贴在神经上，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意。
这是他用半本《巫典》换的禁术，以命为引，以魂为刃，要在系统彻底同化他前，先剜掉这颗毒瘤。
“梓钰！”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
少女早候在旁，《巫典》摊开的书页被阴气掀得哗哗作响，纸张边缘卷曲泛黑，仿佛随时会燃起幽蓝的火焰。
她素白的手腕上突然浮现出青黑的巫族图腾，指尖结印的速度快得只剩残影：
“天吴锁阴，后土镇灵，以我血为媒——启！”
最后一个“启”字出口，她咬破指尖，鲜血滴在案头那尊青铜鼎上。
鼎身立刻腾起紫烟，空气中的阴气如活物般被吸了进去，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某种古老的召唤正在苏醒。
千血朵朵的狐尾突然竖成炸毛的扇形，她猛地转头看向门口：“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门“砰”地被撞开，尘土飞扬间，蓝梦鳐裹着一身寒气冲进来，发间银饰叮咚作响。
她腰间的弑仙剑还滴着血，显然刚从外院杀回来，血腥味随着她的闯入弥漫开来。
见陆云霄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她瞳孔骤缩，几步跨到近前，伸手要扶，却被他染血的手攥住手腕。
“别碰我。”陆云霄的掌心烫得惊人，像一块即将熔化的赤铁，“系统碎片在反噬，会伤到你。”
蓝梦鳐却反手扣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按在青铜鼎上。
她的魂魄之力如清冽的泉水涌进鼎中，与梓钰的巫力、陆云霄的阴气缠绕成三色光带。
光芒交织流转，映照着她苍白的脸。
“我在仙界学过魂契术。”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若是死在这条路上，我就算追到幽冥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西目相对的刹那，陆云霄忽然看清了她眼底的慌乱——那是他从未在这位苏家少奶奶身上见过的情绪。
“傻女人。”陆云霄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酸。
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竟腾出一只手，替她擦掉眼角的血渍。
指尖拂过她脸颊时，那温度似乎也融化了些许冰霜。
这动作让体内的阴脉又撕开一道口子，他闷哼着踉跄，却被蓝梦鳐稳稳扶住。
“闭嘴。”蓝梦鳐别过脸去，耳尖却红得要滴血。
她的魂魄之力注入得更急了，青铜鼎里的光带突然暴涨，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敢动我的系统？”
刺耳的尖笑从鼎中炸开，魁影的虚影裹着黑雾冲出来，指甲化作三尺长的鬼刃，首取陆云霄后心。
九婴的蛇尾早如闪电般抽来，鳞片相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神话级鬼仆的蛇头张开，喷出的阴火将黑雾烧出个窟窿：“敢伤主人，本尊剥了你的鬼皮。”
魁影的虚影被阴火烧得扭曲，却仍发出咯咯的怪笑：“你不过是他养的狗！等系统吞噬了他的魂魄，第一个撕烂的就是你的鬼丹——”
“住口！”千血朵朵的狐火腾地窜起，赤金色的火焰裹着妖气扑向魁影。
她平日总爱缠着陆云霄调笑，此刻却眼尾泛红，妖力不要命地往外涌：“敢骂九婴是狗，我烧了你三魂七魄！”
战斗的余波震得房梁簌簌落灰，瓦片晃动，灰尘纷纷扬扬洒落。
陆云霄趁机将最后一缕阴脉推进识海，系统光团“啪”地裂开道缝，幽绿的液体滴在他魂魄上，烫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他咬着牙将金剑又往胸口压了压，黄泉符印的金光如潮水般涌出，彻底淹没了那道裂缝。
“封！”
梓钰的喝声与陆云霄的闷吼同时响起。
青铜鼎突然剧烈震颤，三色光带“刷”地缩回鼎中，将魁影的虚影死死困在里面。
九婴的蛇尾缠住鼎足，千血朵朵的狐火在鼎身游走，蓝梦鳐的魂魄之力如网般笼罩鼎口——西股力量绞在一起，将那团幽绿系统光团压成了核桃大小。
陆云霄瘫坐在地，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料，衣襟贴在背上，冰冷刺骨。
他望着掌心逐渐淡去的符印，又看向青铜鼎里不再挣扎的系统光团，喉咙发紧。
系统面板突然在眼前浮现，原本刺目的“弑杀女主”任务己经消失，却在最下方多出一行小字：“意志未灭，枷锁未断。”
“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摸向青铜鼎。
指尖刚触到鼎身，便被蓝梦鳐拍开：“先运功调息！你现在的状态，碰一下阴器都可能魂飞魄散。”
千血朵朵蹲下来，用狐尾给他擦脸，柔软的毛发拂过脸颊，带来一丝温热和安抚：“刚才那下逆脉，你差点把自己烧成灰。要不是蓝丫头用魂魄给你渡气……”她突然噤声，歪头看向蓝梦鳐。
后者正背对着众人整理发饰，耳尖的红却怎么都掩不住。
梓钰合上《巫典》，指尖的巫族图腾缓缓消退：“封印最多维持三个月。三个月后，鬼帝残魂的意志会更强………”
“够了。”陆云霄打断她，伸手握住青铜鼎。
鼎身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让他混乱的识海终于平静了些。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嘴角扬起个清冽的笑：“三个月，足够我找到斩断锁链的方法。”
众人沉默着走出房间。
晨雾里，苏家祖宅的青瓦上落了层白霜，像撒了把细碎的盐，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蓝梦鳐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时发间银饰轻响：“你知道吗？我在仙界时曾听闻一则传说——真正的鬼帝，不是被击败的，而是自愿陨落的。”
陆云霄脚步微顿。
他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喉结动了动：“或许……我也该走出自己的路。”
夜色重新笼罩祖宅时，众人围坐在院中的石桌旁。
九婴盘在屋檐上打盹，鼾声如雷；千血朵朵窝在廊柱边烤火，火光映得她毛发泛金；梓钰在翻找明天要用的巫药，药香淡淡飘散。
蓝梦鳐端来盏热粥，却见陆云霄正盯着掌心的淡青色印记发呆。
“在想什么？”她挨着他坐下。
“在想……”陆云霄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头一颤，“等彻底斩断锁链那天，我想带你去看黄泉的彼岸花。听说那里的花，比仙界的琉璃还要红。”
蓝梦鳐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
她望着他眼底的星子，轻声道：“好。”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庭院。
九婴猛地抬起蛇头，蛇信子吞吐间发出低吼。
陆云霄抬头望去，只见苏家祖宅外的老槐树上，几只乌鸦扑棱棱飞起，在夜空中划出几道黑影。
风里，隐约传来锁链摩擦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