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陆云霄攥着密信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信笺边缘的蜡屑簌簌落在他掌心。
千血朵朵的银铃在他身侧碎响,狐妖的指甲轻轻掐进他胳膊:"仙门的星纹火把照到东街了,他们来得比我想的快。"
"去蓝家别院。"陆云霄咬着后槽牙吐出几个字。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方才蓝梦鳐眼底翻涌的冷意像根冰锥,扎穿了他这半年来刻意营造的"赘婿"伪装。
他原以为,即便她是仙界的棋子,至少...至少那夜在祠堂里,她跪下来替他擦去嘴角血渍时的颤抖是真的。
"云霄哥哥。"千血朵朵的尾音裹着妖气,指尖在他手背上画了个圈,"要我去引开追兵么?
他们的道袍里塞了三张定魂符,我能在半炷香内剥光他们。"
陆云霄摇头,鬼头刀的刀柄在腰间发烫。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深处蠢动,九婴的残魂正顺着鬼契往上爬,鬼将级的阴气在他经脉里翻涌成潮。"留着力气对付正主。"
他侧头看向狐妖,月光在她眼尾的红痣上跳了跳,"你护着我后背,九婴和阎罗...该活动筋骨了。"
话音未落,前方转角处传来铁器相撞的脆响。
七八个穿月白道袍的仙门弟子从巷口涌出,腰间玉牌刻着"凌霄"二字——正是蓝梦鳐所属的仙门。
为首的弟子手持桃木剑,剑尖指着陆云霄:"陆赘婿,交出鬼帝残魂,还能留个全尸。"
陆云霄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慢,像是在回忆什么极遥远的事,首到眼角都泛起红:"鬼帝残魂?"他的声音陡然沉下去,"你们凌霄阁吸了二十年人间血魂,现在倒想起找鬼帝了?"
"放肆!"桃木剑划破空气,带起一溜火星。
陆云霄甚至没动,只抬了抬下巴。
黑色旋风从他影子里窜出——那是九婴的本体,神话级鬼仆的凶威震得青石板簌簌开裂。
最前面的弟子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风卷得撞上墙,道袍裂开的瞬间,三张定魂符从衣襟里飘出来,在阴气里烧成灰烬。
"阴...阴气压制。"后面的弟子突然踉跄。
阎罗的鬼域在陆云霄脚下展开,黑雾漫过众人脚踝,他们的灵气运转声像被掐断的琴弦,瞬间弱了三分。
千血朵朵的银铃笑声混着血腥味飘过来,她的指甲变成三寸长的狐刃,正挑开最后一个弟子的咽喉:"云霄哥哥,他们的阳气好淡,像是被抽过精元。"
陆云霄蹲下身,扯下那弟子颈间的玉佩。
玉质泛着不正常的青灰,里面封着半缕婴儿魂魄——和他在凌霄阁密室里见过的血魂祭法器一模一样。
他捏碎玉佩,残魂飘出来时,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吞噬成功,获得厉鬼级鬼仆。"
"走。"他将碎玉踢进阴沟,鬼头刀在掌心凝出阴火,"蓝家别院的灯还亮着。"
蓝家别院的朱漆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烛火在地上投出两个交叠的影子。
陆云霄的脚步顿了顿,鬼头刀的阴火突然明灭不定——是蓝梦鳐的气息。
他推门的手微微发抖,想起三个月前他替她捡发簪时,她耳尖泛红的模样。
门"吱呀"一声开了。
蓝梦鳐站在八仙桌前,发间珠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她对面站着个穿玄色锦袍的男人,腰间挂着仙界特有的星纹玉佩——正是密信里提到的李元。
李元转头时,陆云霄看见他嘴角的冷笑,和蓝梦鳐方才在阴影里的神情如出一辙。
"陆赘婿。"李元的声音像浸了冰碴,"来得倒快。"
蓝梦鳐的手指扣住桌沿,指节泛白。
她望着陆云霄的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像是要破茧而出的蝶。
陆云霄突然想起昨夜她替他熬药时,说"你若真死了,苏家的祠堂我替你守着",那时她的眼睛里全是火光。
"李元,你先出去。"蓝梦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李元的冷笑更深了:"梦鳐,你该知道...仙界的规矩。"
"出去。"蓝梦鳐抄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
茶盏擦着李元的耳际碎在墙上,茶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淌,像一道血痕。
李元盯着她看了片刻,甩袖走了,门被摔得震天响。
屋里只剩烛芯爆响的声音。
陆云霄把密信拍在桌上,信笺展开的瞬间,蓝梦鳐的脸色白了一白——那确实是她的笔迹,可她分明没写过这东西。
"子时三刻,北山谷见,带鬼帝残魂。"陆云霄一字一顿念出来,"蓝梦鳐,你告诉我,这信是怎么回事?"
蓝梦鳐后退两步,撞在雕花屏风上。
她的指尖颤抖着抚过信笺边缘,突然抓起桌上的匕首,划破自己掌心。
鲜血滴在信笺上,原本的字迹突然扭曲起来,露出下面一行更小的字:
"速离,李元伪造密信引君入瓮。"
陆云霄的呼吸一滞。
他看见蓝梦鳐眼眶泛红,眼泪砸在信笺上,晕开一片血花:"我...我前日在藏书阁翻到《破妄诀》,说仙界会用...用摄魂术伪造记忆。
昨夜李元来找我,说要商量对付鬼域的事,我喝了他递的茶,再醒过来...就在祠堂了。"
她突然扑过来,攥住陆云霄的衣袖:"你信我吗?
我真的不知道信是假的,我看见你转身时的眼神,我以为...我以为你要杀了我。"
陆云霄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她的眼泪透过衣袖渗进皮肤,像团火。
三个月前他被苏家子弟打断肋骨,是她半夜翻进柴房,用仙术替他疗伤;上个月他被鬼修围杀,是她举着剑挡在他前面,后背被划开三寸长的口子。
这些画面突然涌进他脑子里,把那道冰锥融成了水。
"我信。"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他抬起手,替她擦掉脸上的泪,"但你得告诉我,仙界到底在计划什么。"
蓝梦鳐抽了抽鼻子,从怀里掏出张羊皮地图。
地图上用朱砂标着七八个红点,每个红点旁都写着"血魂祭"三个字:"他们要在鬼帝复苏夜,用七处血魂祭阵抽取人间所有修士的魂魄。
我之前以为...以为是为了对抗鬼域,可方才李元说漏了嘴,他说'等鬼帝残魂和血魂祭融合,仙界就能永远掌控阴阳两界'。"
陆云霄的手指重重按在其中一个红点上——那是苏家祖祠的位置。
他突然想起苏震长老今日白天说的话:"最近祖祠的龙脉气息越来越弱,怕是要断了。"
原来不是龙脉断裂,是仙界在抽龙气当血魂祭的引子。
"他们选在子时三刻动手。"蓝梦鳐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因为那时人间阳气最弱,鬼域阴气最盛,血魂祭的效果最好。"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陆云霄的鬼头刀瞬间出鞘,阴火在刀身腾起半尺高。
九婴的咆哮从屋顶传来,阎罗的阴气顺着门缝钻进来,将整间屋子裹成黑雾。
"又是仙门的人。"千血朵朵的声音从院外飘进来,带着股甜腻的血腥气,"这次来了二十多个,带头的...是凌霄阁的大弟子。"
蓝梦鳐抓起桌上的剑,剑鞘上的星纹在阴火里泛着冷光:"我帮你。"
陆云霄盯着她手里的剑,突然笑了。
他的笑里带着几分狠劲,几分释然:"蓝梦鳐,等解决了这些杂碎,我们去北山谷。"
他的鬼头刀指向窗外,阴火在夜色里划出一道红线,"我要让仙界看看,他们养的这只鬼帝...到底是谁的刀。"
院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
九婴的黑风卷碎了两张困仙网,阎罗的阴气凝成锁链,将两个弟子捆成了粽子。
千血朵朵的狐刃挑开最后一个人的咽喉,血珠溅在她雪白的裙角上,像朵开得正艳的花。
"走。"陆云霄牵起蓝梦鳐的手,掌心还留着她眼泪的温度,"回苏家。"
蓝梦鳐的手指反扣住他,很紧,像是要把后半辈子的力气都用在这上面。
她望着他的眼睛,里面有火光,有阴气,还有她从未见过的、属于鬼帝的锋芒。
"好。"她说,"我们回家。"
院外的星纹火把渐渐远去,只余几缕残烟飘在风里,像极了仙界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
陆云霄望着远处苏家的方向,鬼头刀的阴火在掌心跃动——他知道,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