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乌云吞去半边时,陆云霄的指尖己经掐进千血朵朵手腕的里。
九婴的蛇信子擦过他耳垂,发出嘶嘶的警告。
追魂卫的脚步声离得太近了,近到能听见锁子甲上铜铃的轻响,近到能闻见他们身上沾着的朱砂味,那是凌霄阁特有的驱邪香灰。
"屏住呼吸。"他贴着千血朵朵耳畔低语,喉结擦过她颈侧的绒毛。
妖女的体温比凡人低些,带着点冷香,可此刻她的心跳快得像擂鼓,震得他掌心发麻。
灌木丛的刺扎进后背,他却恍若未觉,目光透过枝叶缝隙锁定那抹晃动的玄色身影。
追魂卫的队长腰间悬着玄铁剑,剑鞘上刻满镇鬼符,正是那日在苏家门外斩过鬼仆的凶器。
千血朵朵的狐尾突然缠上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肋骨。
她另一只手按在他后心,指尖泛起幽蓝荧光,是妖修特有的隐息术。"他们的狼犬能闻血,"她的声音细若蚊蝇,"但妖术能乱五感。"话音未落,林子里突然响起野鸡扑棱翅膀的声响,三只灰影从他们头顶掠过,惊得追魂卫的火把乱晃。
九婴的蛇尾在地面扫出半道沟痕,阎罗的阴针己经没入陆云霄袖口。
他能感觉到鬼仆们的情绪在意识海里翻涌——九婴想冲出去撕了那些人,阎罗却在提醒他保存实力。
陆云霄压下鬼仆的躁动,目光扫过追魂卫的队形:十二人呈扇形散开,最远的那个离他们不过五丈。
他数着脚步声,等第七个火把转过山坳,突然抓起一把腐叶撒向左侧。
"那边有动静!"果然,追魂卫的喝令炸响。
玄色身影潮水般涌向左方,铠甲碰撞声渐渐远去。
陆云霄松开千血朵朵的手腕,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九婴化作黑雾缩回手环,阎罗的阴针也隐入袖中,只剩他颈后被狐尾蹭过的地方,还留着一片灼热的红。
"好手段。"千血朵朵整理被扯乱的纱衣,耳尖的银铃轻响。
她的红瞳里映着月光,像两簇跳动的血焰,"我原以为苏家赘婿是个只会吃软饭的,没想到......"
"软饭好吃,但不够填肚子。"陆云霄拍掉肩头的枯叶,从怀中摸出个青瓷瓶抛过去,"这是纯阳草炼的丹,够你族里幼崽用三个月。"千血朵朵接住瓷瓶,指腹着瓶身的云纹——正是她上个月在黑市高价求购却不得的东西。
她抬眼时,眼尾的狐纹泛着水光:"你准备好了?"
"你需要阳气,我需要耳目。"
陆云霄在树桩上坐下,鬼纹手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凌霄阁每月十五在玄冰洞举行血魂祭,他们用童男童女的魂魄祭炼杀器。
你派小妖去附近的村落,专找丢失孩子的妇人,问她们最后一次见孩子时,有没有看见穿玄色衣服的人。"
千血朵朵的指尖掐进瓷瓶,瓶身发出细碎的裂纹:"上个月我族三十个幼崽......"
"也是被他们抓的。"陆云霄打断她,"妖修的魂魄比凡人纯净,炼出的杀器更厉害。
所以你我都得让他们疼——疼到不敢再伸手。"他从袖中抽出羊皮卷展开,上面画着玄冰洞的地形图。"
三天后十五,我要你在洞外布迷幻阵,引开守洞的弟子。
九婴和阎罗会跟我进去,毁掉祭台。"
"然后呢?"千血朵朵凑近看地图,发间的银铃扫过他手背,"毁掉一个祭台,他们还会建第二个。"
"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的血魂祭变成血债。"陆云霄的拇指按在祭台位置,指节泛白,"祭台里封着上百个魂魄,我会让这些魂魄附在杀器上。
等凌霄阁用杀器斩鬼时......"他突然笑了,那笑像刀尖子刮过冰面,"那些杀器会先咬碎他们的手腕。"
千血朵朵的狐尾突然全部展开,九条猩红狐毛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她盯着陆云霄的眼睛,仿佛要看出他骨子里的鬼气:"你到底是谁?"
"一个想活过这个冬天的赘婿。"陆云霄站起身,拍了拍她肩头。"
子时三刻,让你手下的小青在南山口等我,她会拿到我准备的避毒丹——玄冰洞外的瘴气,你们妖修受不了。"
月光重新漫进林子时,远处传来狼犬的呜咽。
千血朵朵将瓷瓶装进衣襟,转身时纱衣扫过他小腿:"合作愉快,陆姑爷。"
她的身影融入夜色前,突然回头补了句,"不过要是你敢骗我......"她舔了舔唇,狐纹在脸上漾开,"我会把你的魂魄做成灯油,照得你永世不得超生。"
陆云霄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鬼纹手环突然发烫。
九婴的声音在意识海里响起:"那妖女的魂魄有仙气,她身上......"
"我知道。"陆云霄摸了摸手环,"但现在,她的恨比仙气更真。"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羊皮卷,指腹抚过玄冰洞的标记,"三天后,该让那些自诩正道的仙门,尝尝被鬼啃骨头的滋味了。"
第二日深夜,玄冰洞外的雾比往常更浓。
千血朵朵的迷幻阵裹着瘴气翻涌,将守洞弟子的喊叫声扭曲成鸟鸣。
陆云霄贴着山壁往上爬,九婴化作黑刃插在后背,阎罗的阴针在指尖跳动。
洞门处两盏长明灯忽明忽暗,照见门楣上"替天行道"西个鎏金大字——鎏金底下,是暗红的血锈。
洞内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混着血腥和香灰,熏得人睁不开眼。
祭台在最深处,青铜鼎里浮着半透明的魂魄,被锁链捆成一团。
主持仪式的白眉长老正掐着法诀,他背后的墙上,密密麻麻钉着孩童的生辰八字——全是这三个月失踪的名字。
"破!"陆云霄挥手,阎罗的阴针如暴雨般射向锁链。
九婴化作巨蟒扑向白眉长老,蛇信子卷住他的脖子。
长老的法诀乱了,青铜鼎里的魂魄突然疯了似的乱窜,撞在洞壁上发出尖啸。
陆云霄抓起鼎中最大的一块魂晶,那是用百人魂魄凝练的,握在手里像块烧红的炭。
"走!"他拽着九婴的蛇尾往洞外跑,身后传来长老的尖叫:"抓鬼修!
快通知大长老!"洞外的迷幻阵己经被破,数十个玄色身影举着火把冲进来,刀剑上的镇鬼符泛着金光。
陆云霄咬碎嘴里的避毒丹,阴气从脚底窜起,将追来的弟子掀翻在地。
就在他要跨出洞门的刹那,山风突然倒灌。
一道身影从云端首坠而下,落地时震得洞门石屑纷飞。
那是个穿月白道袍的男子,腰间悬着玉牌,上面"凌霄"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抬眼时,瞳孔里映着陆云霄手中的魂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个偷魂的贼,敢动我凌霄的东西......"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你可知我是谁?"
陆云霄的脚步顿住。
他能感觉到,这人身上的灵气比白眉长老强了十倍不止——是化神期的高手。
九婴在他意识海里发出低吼,阎罗的阴针全部弹出,扎进他掌心。
魂晶在手中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洞外的月光突然暗了。
月白道袍的男子抬起手,指尖凝聚的灵气如银河倾泻:"我是凌霄阁大长老座下首徒,今日......"
"跑!"陆云霄拽着九婴的尾巴往林子里冲,魂晶在怀中灼出一个焦黑的印子。
身后传来树木断裂的声响,那道身影如影随形,离他越来越近。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得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这一次,怕是踢到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