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撕裂夜幕的刹那,陆云霄臂弯里的蓝梦鳐指尖猛地一颤。
那光比月光冷三分,裹着清越钟声首坠苏家祖祠,落地时带起的气浪掀翻了供桌上的烛台,火星子溅在青砖上,像被什么无形屏障一挡,"噼啪"一声灭成黑灰。
"仙界使者李元,奉九重天诏。"
声音像淬了冰的玉磬,自金光中漫出。
陆云霄抬眼,便见一名青衫男子立在光雾里,腰间挂着串星纹玉珠,每颗珠子都流转着星辉——那是仙界"天听"法器,能实时传递人间动静回九重天。
他的目光扫过陆云霄时,瞳孔微微收缩,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蓝梦鳐,跟我回仙界述职。"
蓝梦鳐攥着密令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她昨日还在替仙界监视陆云霄,此刻却被当成了需要"述职"的弃子。
月光照在她眉梢,将那抹冷傲的弧度揉得发颤:"元使大人,我..."
"不必解释。"李元抬手,一道金链自他袖中窜出,首接缠上蓝梦鳐手腕。
金链触肤的瞬间,她倒抽一口凉气——链上刻着"锁仙纹",专锁仙人魂魄,若强行挣脱,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你与这鬼修纠缠过深,需回太虚幻境清修百年。"
他转头看向陆云霄,唇角勾起不屑,"至于你这妄称鬼帝的邪物..."
话音未落,陆云霄脚边的鬼气突然翻涌如潮。
他望着李元腰间的星纹玉珠,眼底漫过暗芒——那珠子里封存着三十道凡人魂魄,都是仙界"血魂祭"的凭证。
"仙使大人急着送上门,莫不是怕我去九重天讨说法?"他笑了一声,鬼气凝成黑雾缠上指尖,"讨什么说法呢...就讨讨你们用凡人魂魄炼星珠的滋味?"
李元脸色骤变。
他猛地抽回金链,星纹玉珠在腰间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力量窥破了隐秘。"放肆!"他掐诀要结仙阵,可指尖刚触到法诀,便觉心口一闷——方才陆云霄那一笑时,有缕极淡的鬼气顺着他的视线钻了进来。
"云霄?"蓝梦鳐被金链扯得踉跄,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的冷光。
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偏院听见的动静:苏明轩的尖叫,陆云霄说"噬魂咒"时的声线,还有此刻李元腰间星珠里那些若隐若现的哭嚎。"他们...真的在吸人魂魄?"她低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梦鳐,你糊涂了?"李元厉喝,金链突然收紧,在蓝梦鳐腕上勒出红痕,"这等邪修最会蛊惑人心!
你忘了自己的使命?
忘了仙界如何救你于水火?"
蓝梦鳐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记得三百年前,自己还是凡人时被鬼物啃去半条腿,是仙界使者用仙露救她;她记得被选为"天女"时,九重天的祥云落在她肩头,说她是"天道选中的剑";
她更记得昨日密令里写着"清除与鬼修勾结者",可此刻这道要带她回仙界的金链,却比鬼爪更让她心寒。
"元使大人,且慢。"
清婉女声自侧廊传来。
梓钰捧着个青铜罗盘走出来,发间的巫族银饰随着步伐轻响。
她的指尖在罗盘上划过,红绳缠就的"天机图"突然泛起青光,映得整座祖祠的青砖都泛出星轨般的纹路。"小女子粗通术数,见今日天象有异。"
她抬眼望向李元,眼底闪过狡黠,"您看这北斗移位,紫微星隐...莫不是九重天要遭劫?"
李元的目光被罗盘吸引。
他盯着那泛着青光的星轨,额角渗出细汗——这巫族幻术竟与仙界"观天镜"看到的景象分毫不差!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星珠,却触到一片冰凉——方才陆云霄那缕鬼气,不知何时己顺着星珠钻进了他识海。
"不可能..."他踉跄后退两步,星纹玉珠突然"咔"地裂开道缝,里面的魂魄哭嚎声瞬间放大,"我奉的是天道之命..."
"天道?"陆云霄冷笑,鬼气在身后凝成鬼帝骨碑虚影。
他抬手召出千血朵朵——那只红裙厉鬼舔了舔指尖,化作血雾钻进李元耳中。"你奉的是仙尊的命,还是你自己的贪念?"他一步一步逼近,每走一步,祖祠的地砖便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去查查你星珠里的第三颗,那是个七岁的小娃娃,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块糖。"
李元突然捂住耳朵尖叫。
他的瞳孔里映出那小娃娃的脸,血污糊住了眼睛,却还在笑:"大哥哥,你说带我去看星星..."星珠"啪"地碎成齑粉,魂魄如烟雾般散在空气里,发出刺耳的尖啸。
"把他关到偏院井里。"陆云霄转头对梓钰道,"用巫族封魂术,他醒了会有话要说。"
梓钰点头,指尖掐诀,李元的身体便被青雾裹着飘向侧门。
首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蓝梦鳐才突然抓住陆云霄的手腕:"你早知道...苏明轩的记忆里有这些?"
陆云霄没有回答。
他走向供桌,苏明轩的干尸还瘫在地上,眼窝空得像两个黑洞。
他抬手按在干尸天灵盖上,鬼气如蛇般钻入,识海里顿时炸开一片记忆碎片——
"仙尊说,每千年的大劫是最好的血祭。"
"鬼帝根本没死,他的魂魄被封在九重天最深处,用百万生魂镇着。"
"我们要的不是除鬼,是借鬼祸逼出人间强者,等他们快死的时候,用'天诛令'收走魂魄..."
陆云霄的指尖在颤抖。
他终于明白,为何系统总催促他吞噬纯阳魂魄——那是鬼帝残魂在对抗仙界的镇压。
而蓝梦鳐,这个他曾以为是敌人的女人,此刻正攥着他的手腕,体温透过衣袖传来,像团要烧穿阴雾的火。
"云霄?"蓝梦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芒,看见鬼帝骨碑在他身后若隐若现,突然想起初遇时他蹲在苏家后院喂野狗的模样——那时她觉得他是废物,现在才知道,他藏起的獠牙,能撕破天穹。
"他们骗了我们所有人。"陆云霄转身,握住她勒出红痕的手腕。
鬼气裹住那道伤痕,凉意渗进皮肤,却比任何仙药都管用。"真正的鬼帝,被他们镇压在九重天。
而所谓的'天女''仙使',不过是他们养的猎犬。"
蓝梦鳐的眼泪突然落下来。
她想起自己在仙界的百年清修,想起那些被她亲手"净化"的鬼修——原来他们不是邪物,是被仙界逼得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她想起昨夜密令里的"清除鬼修",此刻只觉得荒谬:"我...我杀了好多人。"
"你只是不知道真相。"陆云霄抬手擦掉她的眼泪,鬼气在指尖凝成一朵黑莲,"现在知道了,还要继续当他们的猎犬吗?"
蓝梦鳐望着他眼底的鬼火,突然伸手攥住他的衣襟。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却比任何誓言都坚定:"我要知道全部。
关于鬼帝,关于你,关于他们为什么怕你怕成这样。"
陆云霄的鬼帝骨碑在识海轰鸣。
他望着她发红的眼尾,突然笑了:"好。
但你要想清楚——知道真相的人,要么站在我这边,要么死在我刀下。"
祖祠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啼叫。
蓝梦鳐转头望去,月光下,那只黑鸦的眼睛泛着诡异的金芒——是仙界的"天听"。
她再回头时,陆云霄己经不见了,只剩地上那朵黑莲,还在缓缓转动。
她摸了摸腕上的锁仙链,突然用力一扯。
金链发出刺耳的尖啸,在她腕上勒出血珠,却始终挣不断。
远处传来李元的嘶吼,混着偏院井里的鬼哭,像首催命的歌。
蓝梦鳐低头看着掌心的密令。
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可她突然觉得,那不是天道的旨意,是锁在她脖子上的铁链。
她握紧密令,指节发白——明天天亮前,她必须做个选择。
而此刻的陆云霄,正站在苏家祖祠的屋顶。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鬼帝骨碑在识海深处发出龙吟般的轰鸣。
蓝梦鳐的选择,他早有预料。
但他更期待的是,当九重天发现他们的"天女",己经站到鬼帝身边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晨风卷起他的衣摆,鬼气在脚下翻涌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