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沈墨予对着铜镜将长发束成利落发髻,指尖熟练地贴上特制的喉结贴片。
铜镜映出她眼底未褪的倦意,昨夜刚处理完宝相斋的善后事宜,可此刻唇角却扬起少见的柔和弧度——唯有归家时,她才能短暂卸下三品官员的伪装。
推开撷芳院的雕花门,沈墨予抱拳行礼,刻意压低嗓音:
“父亲母亲安好。”
沈夫人正摆弄案头的白海棠,见他进来眉眼带笑:
“墨哥儿今日倒是得闲?快来替母亲瞧瞧,这新得的香料该如何调配。”
沈墨予垂眸凑近青瓷香炉,腕间玉佩轻晃,幼时母亲教她辨香的记忆翻涌而上——那时她尚不知,有朝一日要以男子身份在朝堂厮杀。
沈凛川的声音突然从廊下传来:
“磨磨蹭蹭作甚!前说要学破甲枪,今日便来讨教!”
校场上,沈墨予的玄色劲装很快被汗水浸透。自幼习武的她身姿矫健,枪尖与父亲的长剑相撞,迸出耀眼火花。
沈凛川的长枪擦着耳畔掠过,带起的劲风掀起几缕碎发:
“太慢了!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等你反应!”
她旋身回刺,剑锋堪堪挑落父亲腰间玉佩,收势时故意闷哼一声:
“老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儿子认输!”
午后蝉鸣聒噪,沈墨予换了身藏青襕衫,戴着竹编斗笠出府。
城西云来茶寮的雅间内,掌柜亲自送上一碟玫瑰酥,茶碗下压着薄如蝉翼的密信。
展开信笺,裴砚辞苍劲的字迹映入眼帘:
大皇子己察觉棉税有异,正派人彻查漕运。她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墨字在火焰中蜷曲成灰,指尖无意识着袖中机关袖箭——那里面藏着能取人性命的淬毒银针。
暮色初临时,沈墨予斜倚在葡萄架下的竹榻上。
青涩的葡萄串垂在额前,晚风拂过,竹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咬了口刚冰镇过的荷花酥,甜腻的莲蓉在舌尖化开,望着天边渐渐晕染开的晚霞。远处宫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在夜空中连成一片猩红的海,提醒着他平静表象下的暗流涌动。
亥时三刻,沈府地下密室烛火通明。
沈墨予扯下发冠,散落的长发如墨瀑倾泻。
暗卫们鱼贯而入,带来各地传来的消息:
二皇子残部在漠北集结,三皇子旧部在江南煽动棉商罢市,而大皇子的暗卫正在追查沈家军与粥棚的关联。
“让河南的粥棚暂停三日,换成流动施粥摊。”
沈墨予展开舆图,用朱砂在漕运路线上画下重重标记,
“宝相斋的地下商道启用备用路线,棉衣改走旱路。”
她转头看向裴砚辞,眼中闪过寒光,
“大皇子既然想查漕运,就给他点甜头——把那份伪造的账本,放到他最信任的漕运使手中。”
密室的空气愈发凝重,沈墨予的指尖划过舆图上京城的位置:
“明日早朝,我会请旨整顿盐政。父亲,沈家军做好随时开拔的准备;师傅,让江湖门派的眼线密切监视各皇子旧部。”
她握紧腰间佩剑,剑鞘上的螭纹吞口在烛光下泛着嗜血的幽光,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当更夫敲过三响梆子,沈墨予独自站在密室的暗门前。
葡萄架的月光透过头顶的气窗洒落,与密室的烛火交织成诡异的光影。她轻抚过藏在衣襟里的半块龙纹玉珏,想起白日里父亲粗糙却温暖的手掌,母亲鬓边那朵安静的白海棠。
为了沈家,为了这天下,她甘愿永远藏起真实的自己,在权谋的深渊中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