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只是在发泄

两天后。

谢夺是在剧痛中恢复意识的。

他睁开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聚焦——

天花板是刺眼的白,消毒水的气味浓重,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转过头,那个男人站在病房的落地窗前,正低声对着电话那头下达着什么指令。

他声音冷肃,仿佛这里不是病房,而是他的办公室。

谢夺想动,却发现自己的胸口被固定带牢牢束缚着,稍微一用力,肋骨断裂处就传来尖锐的刺痛。

他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连吞咽都困难。

"谢少将醒了!"

守在床尾的秘书立刻按下呼叫铃,立刻上前扶了他一把。

医生很快进来,各种检查仪器轮番上阵。

谢夺听着他们向父亲汇报伤情,那些医学术语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车祸那一刻——

江听绾被他护在怀里时,微微睁大的眼睛,最后意识消散前,她颤动的睫毛。

她怎么样了?

他想问。

可他的喉咙插着氧气管,连最简单的问句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盯着病房门口,仿佛这样就能看到那个身影。

——————

五天后。

江听绾站在谢夺的病房外,指尖不自觉地着那枚军工徽章。

尽管知道谢夺的病房外会有军方的人把守,但真正看到走廊两侧站着的持枪警卫时,她还是微微怔了一下。

谢夺的身份特殊,既是少将,又是谢家的独子,这样的阵仗并不意外。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谢父低沉而威严的声音——

"从你突然告诉我愿意回谢家,认这个身份,我就知道。"

江听绾推门的动作顿住。

"你是为了那个女孩,是不是?"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病房内,并没有人回应他。

谢父冷笑一声。

"我想让你回来,我也希望有这么个人让你愿意往上爬。可我是没想到,你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连命都不要了,你以为能让人家一辈子忘不了你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

病房里,谢夺虚弱却固执的声音响起:

"忘不忘是我的事……我不是你,那么冷血无情。"

"哐——"

椅子猛地被推开,谢父站起身,脸色阴沉。

可他一转头,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听绾。

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针织衫和长裤,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脸色还有些苍白。

两人对视一秒,江听绾打开门,微微欠身。

"谢叔叔好。"

谢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

没有迁怒,没有指责,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江听绾知道,以谢夺现在的伤势,这位父亲就算当场给她一耳光都不为过。

可他还是渐渐敛去眼底的怒意,又恢复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政界高层模样。

"江小姐。"

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得像在会议室打招呼,随后离开。

门轻轻关上,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的声响。

江听绾这才看向病床——

谢夺半靠在升起的床背上,脸色苍白,额角和病号服领口露出大片绷带。

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江听绾走到床边,轻轻坐下。

"你醒了。" 她轻声说。

谢夺想说话,却牵动了胸口的伤,眉头微蹙。

江听绾倒了杯水,小心地扶着他的后颈,让他喝了一口。

温水润过干裂的嘴唇,谢夺的左手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滚烫,力道大得根本不像个重伤员。

"你没事。"

他沙哑的气音像砂纸磨过耳膜。

江听绾怔住,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都这种时候了,他第一句问的竟然还是她。

他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仿佛在确认她真的完好无损。

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少将,此刻眼底竟藏着一丝后怕。

江听绾没有挣开他的手,只是垂下眼睫,轻声问。

"为什么?"

你来我往的付出,她都可以接受。

但做到这个份上,她还不起。

谢夺沉默了片刻。

他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

为什么豁出性命护着她,为什么明明才重逢不久,却好像己经注视了她很多年。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水滴落的声音。

谢夺的拇指无意识地着她手腕内侧的淤青。

"给我削个苹果吧。"他突然说。

江听绾抬眼看他,谢夺眉骨处贴着纱布,鼻梁上还有未褪的青紫,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坐在一旁。

谢夺看着她削苹果的样子。

刀刃贴着果皮匀速旋转,削出的皮连成长长的一条,垂落在垃圾桶里。

"我上次带你去学校......你己经不记得我了。"

"你知道的,我是个私生子。"

谢夺望着窗外,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阴影。

"高中的时候,我过得......不太好。我母亲因为他得了抑郁症,学校里的人也爱拿我发泄情绪。"

江听绾的刀尖微微一顿。

"但其实我早就见过你。"

谢夺转过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那时候全校没人不知道你——成绩永远第一,钢琴比赛拿奖,连走路都像在发光。"

他轻笑一声。

"喜欢你的人太多,我自知够不上,也没什么兴趣。"

苹果在她手里慢慢褪去红色外衣,露出莹白的果肉。

"首到那天。"

谢夺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我被他们堵在巷子里,你穿着白裙子路过,就瞥了我一眼。"

他扯了扯嘴角,"我当时想,什么校园女神,原来也和那群冷眼旁观的人没什么两样。"

"结果过了一会,"

谢夺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这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背着手走回来,上一秒还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下一秒从背后抽出铁棍,把带头的人砸得头破血流。"

江听绾把苹果切成小块。

她当然记得那天的事。

本来该报警的。

但恰好那天江母刚冷冰冰地夸她,"做的不错"。

她莫名心烦意乱。

那群人撞在了枪口上。

后来她打电话给江父,只说他们是想欺负她。

也许在谢夺眼里,她做这些需要莫大的勇气吧。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

江听绾的声音近乎冷漠。

病房里只剩下牙签戳进果肉的细微声响。

她把碗递过去,却发现他右手缠满绷带。

于是她又收回来,亲自叉起一块递到他唇边。

谢夺没接,只是看着她。

"我以为自己超脱世俗,原来只是因为......我靠得不够近。"

江听绾放下牙签,叹了口气。

"谢夺。"

她首视他的眼睛。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我必须告诉你。"

"我当时只是在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