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十六 章 铁山/

李豪宁的额头死死抵在地面上,疯狂地磕头。

“砰!”

“砰!”

“砰!”

泥土与血污糊了他满脸,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用尽全力嘶吼,祈求那头怪物的饶恕。

白词巨大的熊首微微低下,冰蓝色的眼眸俯瞰着脚下这个卑微的人类。

他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

“城堡。”

“我要一座,能配得上我的城堡。”

“材料,你们自己想办法。”

“人手,这里所有能喘气的,都算。”

“我给你们……七天时间。”

白词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七天之后,如果我看不到满意的雏形……”

他抬起一只巨大的熊掌,掌心那可爱的粉色肉球,此刻却像是死神的印记。

“我就亲手,把你们一个个,全部拍成肉酱。”

话音落下,再无多余的言语。

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李豪宁浑身一颤,随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点头。

“是!是!大人!”

“七天!不!五天!五天就够了!”

“我们一定建好!一定让您满意!”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转身冲向那些还在地、面如死灰的幸存者们。

“都他妈起来!”

李豪宁的表情变得狰狞,他一脚踹在一个离他最近的男人身上。

“想活命的,就都给我滚起来干活!”

“谁敢偷懒,老子第一个亲手宰了他!”

恐惧,是最好的鞭策。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疲惫。

幸存者们挣扎着,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们的眼神空洞、麻木,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在死亡的阴影下,他们别无选择。

清理尸骸,搬运石料,挖掘地基。

没有任何工具,他们就用手挖,用牙咬,用身体去撞。

手指被磨破,血肉模糊。

肩膀被沉重的石块压得塌陷下去。

每一个人,都在透支着自己最后的生命力。

普罗米修斯像一轮小太阳,悬浮在工地上空,它那张狂的笑脸俯瞰着下方如同蝼蚁般忙碌的人群,眼中满是戏谑。

“加油哦,虫子们。”

“主人的城堡,要是有一点瑕疵,我就把你们全部烧成焦炭!”

而在另一边,斯摩格,则沉默地飘荡在人群中。

高强度的劳作,加上之前能量潮汐造成的极致疲惫,让幸存者们的精神和肉体都濒临崩溃。

终于,有人撑不住了。

一个中年男人,踉跄着扔掉了手中的石块,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我不干了!”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反正都是死!老子跟你们拼了!”

他的妻子和孩子,都在刚才那场爆炸中化作了血雾。

他己经失去了一切。

绝望,点燃了他最后的疯狂。

男人怒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朝着悬浮在半空的普罗米修斯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李豪宁脸色煞白,尖叫道。

“拦住他!快拦住那个疯子!”

但,己经晚了。

普罗米修斯咧开嘴,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哦?终于有不听话的玩具了?”

它伸出一根火焰凝成的手指,轻轻一弹。

一缕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火苗,飘飘悠悠地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没有剧烈的燃烧。

那火苗像是活物,钻进了男人的皮肤。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划破了整个空地。

男人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他的皮肤从内而外地变红、发黑,像是被放在烤架上炙烤的木炭。

他想求饶,想呼救,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火焰在他的七窍中窜出,将他的眼球烧成了两颗玻璃珠子。

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三分钟。

三分钟里,他就这样在所有人面前,被活活地、由内而外地烤成了一具焦黑的人形木炭。

死寂。

整个工地,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沉重的喘息声,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如果说之前的爆炸是瞬间的死亡,那此刻的场景,就是最极致的、最漫长的酷刑。

它清晰地告诉每一个人。

在这里,死亡,也是一种奢望。

“还有谁?”

普罗米修斯那玩味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还有谁想试试?”

“噗通。”

一个女人精神彻底崩溃,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斯摩格飘了过去,浓郁的黑烟将女人笼罩。

片刻之后,黑烟散去,原地只留下一滩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粘液。

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李豪宁双腿一软,差点再次跪下。

他强撑着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看什么看!都给我干活!”

“想死的就像他们一样!”

“快!动起来!”

人群像是被按下了重启键,再次疯狂地劳作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眼神中,连最后的麻木都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而在人群的一个角落里。

一个身材魁梧、肩膀宽厚的男人,正机械地搬运着一块巨石。

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流下。

他叫铁山。

一个普通的退伍士兵。

他低着头,没有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但在那低垂的眼帘下,一双眼睛里燃烧着的,不是恐惧,而是如同实质的、几乎要喷涌而出的仇恨与怒火。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冲出去时的决绝。

也看到了他被火焰活活烧成焦炭的惨状。

他的心脏,痛得无法呼吸。

但他没有动。

他知道,现在冲出去,下场只会和那个男人一样。

毫无意义。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滔天的恨意死死地压在心底。

他一边沉默地干活,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他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青年,在看到那一幕时,推眼镜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他看到,一个身材瘦削、动作灵活的女人,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他还看到,好几个人,都和他一样,选择了沉默。

但在那沉默之下,涌动着的是同样的愤怒与不甘。

铁山的目光,和那个戴眼镜的青年,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下。

没有言语。

但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彼此的意思。

一颗反抗的种子,在最深的绝望中,悄然埋下。

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