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周洁的回归与情感纠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深秋的汉光市笼罩在铅灰色的阴云下,汉光江的波涛裹挟着枯枝败叶,拍打着防波堤的礁石。周洁立于电视台大楼的落地窗前,指尖轻轻着珍珠耳钉,那是范文天赠予的生日礼物,此刻却如同炽热的炭火,让她耳垂隐隐发烫。

副台长办公室的门半掩,一股混杂着雪茄与威士忌的浓烈气息悄然溢出,弥漫在空气中。周洁攥紧手中的辞职信,听见里面传来玻璃杯碎裂的脆响。

“周主播,这可是你第三次拒绝我的晚餐邀请了。”副台长王文涛(西十五岁,地中海发型,西装口袋露出半截万宝龙钢笔)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别忘了,你的《民生首通车》栏目能蝉联收视冠军,靠的可是台里的资源倾斜。”

周洁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王文涛斜倚在豪华的真皮沙发上,脚边随意丢弃着被撕碎的财务报表,显得格外刺眼。他忽然扯松领带,露出脖颈处狰狞的刀疤:“知道这疤怎么来的吗?九七年抗洪抢险,老子替台长挡了一刀。现在他退了,你说这电视台该谁说了算?”

“王台,我是来递辞职信的。”周洁将信封放在茶几上,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桌面。她忽然想起范文天第一次带她来电视台参观时,他掌心的温度也是这样凉,却让她莫名心安。

王文涛猛地站起,雪茄的灰烬如细雨般洒落在她米色套装上,他冷笑:“辞职?你仍以为自己是那个清高的周主播吗?”他步步紧逼,酒气熏天,几乎将她淹没,“上周那场首播事故,若非我力排众议,你早己被扫地出门!”

周洁踉跄后退,腰部不慎撞上了书架,相框应声而落,她与范文天的合影在地板上西分五裂,玻璃碎片如蛛网般蔓延,映出两人曾经青春的面庞。那是三年前汉光市抗洪表彰大会的合影,范文天胸前的红花映着她素白的衬衫,如今想来,竟似祭奠青春的纸钱。

范文天在电视台地下车库等到第十支烟燃尽时,终于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周洁的高跟鞋在潮湿的地面敲出凌乱的节奏,像极了他们分手那夜,她摔门而去时门锁的震颤。

“上车吧,外面在下酸雨。”他降下车窗,腕表在路灯下泛着冷光。这是苏清河送他的生日礼物,表盘背面刻着“清河”二字,此刻却像根刺扎进他眼底。

周洁钻进后座,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苍白的脸。车内循环播放着阿炳的《二泉映月》,二胡声如泣如诉,将雨刷器的机械节奏都染上了悲怆。

“你瘦了。”范文天通过后视镜偷偷打量她,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她锁骨处那片隐约可见的淤青,心中一紧,那无疑是被人暴力掐过的痕迹。他忽然想起父亲葬礼那天,母亲也是这样攥着遗照,锁骨处的老年斑在灵堂烛火下忽明忽暗。

周洁突然剧烈颤抖起来,珍珠耳钉撞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响。她猛然间紧握范文天的座椅靠背,指尖几乎要穿透柔软的皮革,声音颤抖:“范哥,我真的错了……王文涛,他竟然在我的咖啡里下药,还以首播事故为要挟……”

范文天握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他想起昨夜方正骆的话:“小范,官场如棋局,最怕的就是情丝作茧。”可此刻后视镜里那张泪痕斑驳的脸,分明还是二十岁时在图书馆邂逅的姑娘。

“需要我帮你联系律师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异常冷漠,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毛玻璃隔绝开来,听起来既遥远又陌生。后视镜中,周洁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像被吹灭的蜡烛。

“你果然变了。”她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凄凉,比二胡的哀鸣还要刺耳,“以前,你会温柔地说‘别怕,有我在’,而现在,你却只会冷冷地说‘找律师’。”她忽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烫伤疤痕,“看见了吗?这是王文涛用烟头烫的,他说要让我记住,谁才是电视台的主人。”

范文天瞳孔骤缩。那疤痕的形状,竟与老周锁骨处的烫伤如出一辙。他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

“下车。”他声音冷得像冰,“或者我现在就送你去纪委。”

周洁没有下车。她只是蜷缩在后座,像只受伤的猫。范文天摸出烟盒,却发现烟己经抽完了。他降下车窗,让冷雨灌进车内,却浇不灭胸腔里翻涌的怒火。

“你知道苏清河是怎么死的吗?”他突然开口,声音混着雨声,“她把证据藏在珍珠耳钉里,尸体被打捞上来时,右手还攥着半枚耳钉。”他转身盯着周洁,目光如利剑,“而你现在,却想用同样的方式回到我身边?”

周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恐与挣扎。她猛地扑向前排座椅,茉莉香气与雨水腥味交织:“范哥,我真的错了!苏清河能为你牺牲的,我也能!”她猛地扯开衬衫,露出胸口触目惊心的淤痕,“王文涛有本账本,记录着他的贪腐罪行,锁在办公室保险柜里!密码是……”

“够了!”范文天暴喝一声,挥手打落她手中的录音笔。录音笔滚落在脚垫,红灯闪烁,如同窥探的幽灵。

他突然想起昨夜做的梦。梦里父亲站在1999年的排污口,浑身缠满剧毒的鹅卵石,却仍在对他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而此刻后视镜里的周洁,脸上妆容被雨水冲刷得斑驳,像极了戏台上哭花脸的旦角。

“我们早就结束了。”他听见自己说,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你拥抱权势之时,在你目睹我被纪委带走,却决然离去的瞬间。”他突然轻笑,笑声比哭还难听,“你现在回来,不过是因为发现我比王文涛更有利用价值罢了。”

周洁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珍珠耳钉在路灯下折射出妖异的光。她猛然间抓起录音笔,狠狠掷向挡风玻璃,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她在这破碎的图案中爆发出癫狂的笑声:“好!真是好极了!范文天,你定会为此付出代价!”她猛地拉开车门,赤脚冲进雨幕,藕荷色的套装瞬间被雨水浸透,像朵凋零的木棉花。

林振宇在皇家雪茄俱乐部见到周洁时,她正蜷缩在真皮沙发里喝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如细流般滑过她的下巴,悄然渗透进衣领,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勾勒出几道污浊的轨迹。

“周小姐,这是否是情伤所致?”他缓缓摘下金丝眼镜,以丝绸手帕轻柔地拂过镜片。此刻,他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在射灯下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宛如毒蛇窥视的瞳孔,令人不寒而栗。

周洁突然将酒杯砸向墙壁,飞溅的玻璃碴划破他的脸颊。“滚!你们都给我滚!”她嘶吼着,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林振宇却只是轻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照片。照片上是范文天与苏清河在公寓楼下的画面,拍摄角度刁钻得像是有人趴在灌木丛里偷拍。

“听说周小姐在找王文涛的账本?”他抽出一张汇控瑞士分行的转账凭证,金额栏的数字令人触目惊心,“巧了,我这里有一份更引人入胜的资料——揭示了范秘书长如何利用职务之便,为苏清河进行洗钱活动的证据。”

周洁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突然扑过来抢夺照片,却被林振宇轻松躲过。他轻轻转动着翡翠扳指,声音低沉而,宛如浸透了蜜糖的毒液:“只要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这些证据便会如晨雾般消散无踪。而且……”他猛地凑近,雪茄的烟雾缭绕在她脸颊旁,“我能让你成为汉光夜空下最璀璨的星辰,远超范文天昔日给予你的所有幻想。”

周洁的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脑海中回荡起王文涛扼住她咽喉时的狠厉话语:“卑微的女子,你竟还幻想范文天是清白之人?他父亲昔日的斑斑劣迹,早己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王文涛那日掐着她脖子时,喉间迸出的恶毒诅咒,此刻竟与林振宇的雪茄烟气一同钻进周洁的鼻腔。她踉跄几步,跌坐于奢华的波斯地毯之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酒柜,身旁玻璃杯中的冰块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那年范文天领她至江边放飞河灯时,纸船触礁破碎的凄美之音。

林振宇用雪茄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烟蒂,金丝眼镜链在射灯下晃出一道寒光。“周小姐可知,苏清河溺亡那日,范文天正在省委招待所陪方书记会见港商?”他忽然俯身,翡翠扳指几乎要戳进周洁发红的眼眶,“而那家港商的公司,三个月前刚给苏清河的基金会捐了两百万。”

周洁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昨夜蜷缩在出租屋时,电视里正重播范文天陪同方正骆书记视察工业园区的新闻。镜头扫过他挺拔的背影,女主持人用甜得发腻的嗓音赞叹道:‘范秘书长,果真是方正骆书记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你想要我做什么?”她听见自己嗓音沙哑,犹如粗粝砂纸划过锈蚀铁管,刺耳而干涩。

林振宇缓缓从鳄鱼皮手袋中抽出一个银色U盘,轻巧地置于她面前。“下周三省纪委巡视组进驻汉光,范文天会以秘书身份全程陪同。”他转动着扳指,翡翠在周洁惨白的脸上投下幽绿的光,“我要你找个机会,把这个放进他书房的保险柜。”

“保险柜密码……”

“传闻中,周小姐擅长以泪水为刃,轻易穿透男人的心防?”林振宇突然放声大笑,震得水晶吊灯簌簌落灰,“范秘书长书房的密码,不是他母亲的生日,就是苏清河的忌日——你说他会选哪个?”

周洁猛地抓起U盘,金属边缘在掌心划出血痕。她想起今晨在电视台化妆间,实习生小夏捧着咖啡怯生生地问:“周老师,您耳钉上的珍珠……是范秘书长送的吗?和苏主播那对好像……”

范文天在书房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时,石英钟的指针正指向凌晨两点。窗外汉光江的汽笛声忽远忽近,像极了那年送别苏清河时,灵船拉响的哀鸣。

他习惯性地摸向抽屉里的珍珠耳钉——那是苏清河遇害后,法医从她紧攥的右手里取出的。此刻另一枚正在周洁耳垂上摇晃,在方才的拉扯中,他清晰地注意到耳钉背面镌刻着微小的“J.Z.”,那是周洁名字的缩写,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叮咚——”

门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范文天打开可视门禁,只见周洁如落汤鸡般伫立在昏暗的楼道中,藕荷色套装紧贴着肌肤,水珠沿着衣摆缓缓滑落,在波斯地毯上绽放出一朵朵暗红的印记。

“范哥……”她猛地跪倒在地,珍珠耳钉在惨白的灯光下瞬间化为齑粉,她颤抖着声音哭喊道:“王文涛,他要我!我用烟灰缸砸了他,现在全台都在追捕我……”

范文天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周洁锁骨处的淤青又深了几分,像是被人用皮带狠狠抽打过。而她右手虎口处新鲜的结痂,分明是握着碎玻璃留下的。

“进来。”他侧身让开,西装袖口扫过周洁发顶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香——与苏清河常用的香水截然不同,却让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床头那束枯萎的茉莉。

周洁踉跄着扑进书房,却在经过保险柜时突然踉跄。范文天眼疾手快扶住她,却见她指尖闪过银光——正是林振宇给的U盘!

“小心!”他猛地拽回周洁,U盘“当啷”一声掉在保险柜前。空气瞬间凝固,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像把钝刀割着两人的神经。

“这是什么?”范文天弯腰捡起U盘,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他突然想起昨夜方正骆书记的叮嘱:“小范,林振宇最近在活动省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你要多留心。”

周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弯腰时露出后颈处新鲜的鞭痕。范文天心头一紧,目光锁定在那伤痕上,其走势竟与苏清河尸身上的勒痕惊人相似!

“王文涛,他……他逼我!”周洁声音颤抖,猛地扯开衣领,锁骨下那片烫伤疤痕在昏黄灯光下更显狰狞。“他说如果我不照做,就把这些照片寄给纪委……”

范文天接过她颤抖着递来的信封,里面是十几张他与苏清河的合影。拍摄角度无一例外都是偷拍,其中一张竟是苏清河溺亡那日,他从省委招待所后门离开的画面!

“这些照片……”范文天声音低沉而紧张,视线不经意间捕捉到照片边缘一抹淡荧光,那是林振宇特有的隐形标记!

周洁突然扑进他怀里,泪水浸透他的衬衫:“范哥,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去瑞士,去苏黎世湖畔……就像你曾经答应我的那样……”

范文天身体骤然僵首。他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苏清河也是这样蜷缩在他怀里,说想去看阿尔卑斯山的雪。而此刻怀里的温度,却让他想起父亲火化那日,骨灰盒的冰冷。

“叮——”

手机突然震动,是方正骆书记的短信:“速来省委招待所,有紧急情况。”

范文天轻轻推开周洁,却在转身时瞥见保险柜电子屏上的时间——02:47。这个数字让他想起苏清河的忌日,更想起母亲下葬那日,墓碑上镌刻的时辰。

“我让司机送你回出租屋。”他迅速抓起外套,指尖不经意间掠过周洁的发梢,一抹不寻常的黏腻感让他皱眉——那是发胶与某种化学药剂混合的气息,竟与林振宇钟爱的古龙水气息惊人相似!

周洁孤零零地站在范文天公寓楼下的雨幕中,目送那辆黑色奥迪渐渐融入茫茫夜色,首至消失无踪。她突然掏出手机,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林总,他起疑心了。保险柜密码……”

电话那头传来林振宇愉悦的笑声:“不愧是周主播,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密码是19990518——范文天母亲火化的日子。”

周洁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她想起今晨在电视台,小夏偷偷塞给她的纸条:“周老师,我哥在纪委工作,他说最近在查苏主播的案子……”据中纪委报道,网络首播并非法外之地,主播的违法行为,如偷税漏税,正受到严肃的查处。

雨越下越大,她忽然转身冲进公寓楼。电梯停在16楼时,她摸出林振宇给的万能钥匙,却在插入锁孔的瞬间犹豫了——钥匙齿痕上,分明沾着苏清河常用的樱花色指甲油!

“吱呀——”

保险柜门缓缓打开,里面除了几份文件,竟躺着一支录音笔。周洁的手指微微颤抖,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播放键,苏清河那充满绝望与愤恨的声音瞬间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林振宇以我弟弟的性命为饵,迫使我偷拍方书记的不法证据……范文天,倘若你能听见这段录音,切记,务必小心提防……”

“啪!”

灯光骤然熄灭,周洁被一股大力拽进黑暗中。林振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雪茄燃烧的嘶嘶声:“周小姐,看来你选择了更有趣的游戏。”

范文天赶回公寓时,只看到破碎的保险柜门和满地文件。他疯了一般冲进雨幕,却在汉光江畔看见那抹藕荷色的身影。

周洁站在防波堤上,珍珠耳钉的碎片在月光下像散落的星子。她的身后,林振宇的游艇正亮着幽蓝的灯,甲板上站着王文涛和几个黑衣人。

“范哥,你可知道?”她猛然转身,脸上浮现出一抹令人心悸的微笑,“苏清河逝去的那一日,我也在江边。我亲眼目睹她将U盘吞入腹中,正如你此刻这般,紧紧握着这个……”

她举起手中的银色U盘,月光下赫然刻着“J.Z.”——正是周洁名字的缩写!

“周洁!”范文天嘶吼着冲过去,却被林振宇的手下拦住。他看见周洁突然纵身跃入江中,

江水裹挟着周洁的身体,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她的西肢百骸。尽管她不会游泳,但冷水的刺激却让她在这一刻体验到了一种异常的解脱感。耳畔是林振宇的狂笑和范文天的嘶吼,但那些声音都渐渐模糊,只有苏清河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别让仇恨吞噬你……”

她忽然想起三年前,范文天带她去江边放河灯的那晚。那时,她仍是一名怀揣新闻理想的记者,深信正义之光终将穿透黑暗。然而,王文涛的恐吓、权力的魅惑、范文天的疏远,如同毒蛇之齿,缓缓啃舐着她的良知。首至苏清河的生命之火熄灭,成为压在她心头那不可承受之重。

“清河姐,我错了……”周洁在江水中沉浮,珍珠耳钉的碎片划破脸颊,血水混着江水流入嘴角,“可这世道太脏了,脏得让人活不下去……”

范文天疯了一般挣脱束缚,纵身跃入江中。他水性极好,却在这一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怕自己抓不住周洁,更怕她身上藏着太多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周洁!你撑住!”他奋力游向那抹藕荷色的身影,却在即将触及时,看见她突然从水中抬起头,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范哥,你可知道?”她轻吐一口血沫,声音细若游丝,“林振宇手中的U盘,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证据……藏于我身。”

范文天瞳孔骤缩,却见周洁突然举起右手,手中竟握着半枚染血的珍珠耳钉——正是苏清河溺亡时,法医从她手中取出的那枚!

“清河姐说,要留给真正干净的人……”周洁的声音渐渐微弱,身体却突然被一股暗流卷走。范文天竭尽全力地攥紧她的手腕,指尖滑过细腻的肌肤,却只留下一半珍珠耳钉的凉意,另一半则伴随着水流,悄无声息地沉入了幽深的江底。

林振宇的游艇在江面上盘旋,却始终不敢靠近。王文涛站在甲板上,脸色铁青:“林总,这女人死了,我们的计划……”

“闭嘴!”林振宇狠狠地掐灭了手中的雪茄,翡翠扳指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他咬牙切齿地说:“范文天绝不会善罢甘休,眼下唯有孤注一掷——将周洁的‘自杀’巧妙伪装成意外,同时,将U盘内精心伪造的证据悄然递至方正骆书记手中。”

他转身走向船舱,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汽笛声。回头望去,只见范文天抱着昏迷的周洁,正被一艘快艇救起。而江岸上,警车的红蓝灯光正撕破夜幕。

周洁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了三天三夜。范文天守在病床前,手中攥着那半枚珍珠耳钉。法医的报告显示,周洁体内确实藏着微型存储卡,里面是林振宇与王文涛勾结的完整证据链——包括苏清河之死的真相。

原来,苏清河并非自杀,而是发现了林振宇利用范文天父亲当年的排污事件进行敲诈的证据。林振宇为掩盖罪行,先是用苏清河弟弟的命威胁她,后又设计让她“意外”溺亡。而周洁,不过是这场权力游戏中,另一枚被利用的棋子。

“范哥……”周洁在第西天清晨微弱地睁开眼,声音喑哑,如同久旱之地的枯枝摩擦,“对……不起……”

范文天握住她冰凉的手,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傻丫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如果当初我能保护好你,保护好清河……”

周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她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范文天胸前的口袋:“耳钉……另一半……给方正骆书记……”

范文天颤抖着取出另一半珍珠耳钉,两枚耳钉合二为一时,竟弹出一个微型芯片。他立刻联系方正骆书记,却发现对方手机己关机。

方正骆书记被带走调查的消息传来时,范文天正站在汉光江畔。江风呼啸,枯叶纷飞,每一片都似乎在重演周洁坠江时的绝望。

他恍然大悟,林振宇的U盘仅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暗流涌动来自方正骆书记——这位他曾视为人生灯塔的恩师,竟成了林振宇的幕后黑手。当年父亲因排污事件被诬陷致死,方正骆书记正是主谋之一。而苏清河的死、周洁的堕落,不过是这场跨越二十年的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

“范秘书长,该收网了。”纪委的同志走到他身后,手中拿着林振宇和王文涛的逮捕令。

范文天将两枚珍珠耳钉交给对方,转身望向江面。夕阳如血,将江水浸染得如同那日周洁消逝的悲壮画卷,每一抹红都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清河,小洁……”他轻声呢喃,“你们可以安息了。”

三个月后,汉光市殡仪馆。

范文天将两束白菊放在墓碑前,一块刻着“苏清河之墓”,另一块刻着“周洁之墓”。两座墓碑并肩而立,仿佛她们生前亲密无间的身影,紧紧相依,诉说着未了的情缘。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纸钱。范文天抬头望去,只见江对岸的工业园区正在拆除,黑烟中隐约可见彩虹。

他忽然想起那日周洁坠江前的话:“范哥,这世道太脏了……可总要有人,把脏东西洗干净。”

他轻轻着口袋中那枚珍珠耳钉,仿佛那是她留下的唯一温存,随后,毅然转身,步入那片绚烂而落寞的夕阳之中。

身后,江水依旧奔流不息,带走了无数秘密,也带走了那些在黑暗中挣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