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碾过乡间公路的碎石，后视镜里龙王庙的飞檐渐渐缩成黑点。
周慕云转动方向盘避开坑洼，余光扫过副驾上闭目养神的陈玄策——他指尖夹着那张泛着幽光的追踪符，符纸纹路随着车速微微震颤，像根无形的线牵着他们往城市方向去。
"系统定位的坐标在老城区。"陈玄策突然睁眼，指节敲了敲仪表盘上的导航，"废弃的三号线终点站。"
周慕云挑了挑眉："那地方我知道，十年前地陷事故后就封了。
上个月集团想开发地下空间，勘探队下去转了一圈，说隧道里全是霉斑和...奇怪的刻痕。"她顿了顿，将车速提至八十，"需要我跟进去？"
"不用。"陈玄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念珠，达贡图腾在掌心硌出红印，"你在入口等。
如果半小时没动静..."他忽然笑了，"就当我喂怪物了。"
周慕云踩下刹车，轮胎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的响。
她侧过身，细长的手指揪住他衣领扯近，眼尾的泪痣跟着颤了颤："陈玄策，你最好活着回来。"
陈玄策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暗色，喉结动了动。
系统突然在识海炸响："目标能量波动增强，剩余追踪时间：27分13秒。"他握住她手腕轻轻掰开，推开车门时留下一句："我妈死的时候，我答应过自己，不会再让重要的人等。"
暮色彻底沉下时，陈玄策站在了三号线的旧站牌前。
锈迹斑斑的"终点·回龙巷"几个字被人用红漆涂了大半，露出底下新刻的扭曲符文——那些线条像被踩烂的章鱼触须，正随着他的靠近渗出淡蓝色荧光。
"警告：堕仙复苏地点能量场紊乱，建议宿主佩戴精神护具。"系统的机械音带着刺啦电流声。
陈玄策扯下脖子上的银质护身符（苏九儿用尸陀林母骨磨的）含在嘴里，指尖掐了个破煞诀，顺着阶梯往下走。
地下三十米的空气带着腐叶和铁锈的腥。
陈玄策的战术手电扫过隧道墙面，霉斑中竟嵌着半枚眼球——灰白色，虹膜处有达贡特有的螺旋纹路。
他刚要凑近，地面突然传来黏腻的蠕动声。
"刷拉——"
成百根青灰色触须从轨道缝隙钻出，尖端挂着半消化的碎肉。
为首那根足有成年人腰粗，顶端裂开三瓣，露出内部猩红的神经脉络，正对着他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叫。
"深渊凝视·启动。"陈玄策瞳孔瞬间转为暗金色，犹格·索托斯之眼在眉心浮现。
他盯着为首触须的神经脉络，识海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那是精神力被抽离的灼烧感。
触须的尖叫骤然拔高，神经脉络里爆开无数黑点。
陈玄策看见它核心处蜷缩着团灰雾（那是被达贡污染的信徒残魂），随着他视线凝聚，灰雾像被扔进熔炉的纸片，"轰"地燃成灰烬。
"咔嚓！"
粗触须应声断裂，其余触须顿时乱作一团，有的互相缠绕着往隧道深处缩，有的疯狂拍打墙面，撞下大块墙皮。
陈玄策扶着墙喘气，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在水泥地面洇出深色的痕。
"精神力剩余37%。"系统提示音让他扯了扯嘴角——这招果然不能多用。
他捡起块碎砖砸向最近的触须，趁着怪物们惊惶逃窜的间隙，顺着轨道往更深处跑。
地下大厅的铁门是半开的。
陈玄策踹开它的瞬间，成百张照片从头顶飘落，像场死亡的雨。
他接住一张，照片里的姑娘穿着护士服——是李婉婷，上周在急诊室被怪物拖走的实习护士。
另一张是菜市场卖鱼的王伯，再一张...是他大二时的辅导员张老师，照片边缘用黑笔写着"祭品·第79号"。
"旧日之影的效率比我想的高。"陈玄策捏碎照片，玻璃渣扎进掌心，"用活人灵魂当燃料...堕仙复苏需要多少条命？"
"检测到达贡分身残余波动，强度：黑铁级。"系统话音未落，暗格里突然涌出大量黑水。
王德海的身影从中凝结，他的左眼变成了章鱼触须的形状，皮肤下有青灰色脉络蠕动，"陈同学，你比我想象中能撑。"
"但也仅此而己。"王德海抬手，黑水在两人之间凝成触须屏障，"这道'深渊囚笼'会吸光你的精神力，等你变成白痴——"他露出泛黄的牙齿，"我会把你也做成祭品。"
陈玄策盯着屏障上流动的黑纹，突然笑了。
他后退两步，靴跟碾过地面某块凸起的砖——那砖缝里刻着残缺的六芒星，和他在古籍里见过的"镇邪封魔阵"纹路吻合。
"王主持，你说这笼子能困死我。"他故意踉跄着撞向屏障，精神力被抽离的刺痛让他额角青筋暴起，"可你知不知道...困兽犹斗时，反而能撞破笼子？"
王德海的触须左眼猛地收缩。
他看见陈玄策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道血符，然后对着地面用力一按——六芒星瞬间被鲜血激活，金色光纹顺着砖缝蔓延，像把烧红的刀劈开黑水屏障。
"你！"王德海惊觉自己站在了阵法中心，刚要后退，陈玄策己经甩出三张雷火符。
符纸在半空炸成金红火焰，精准击中他胸口的达贡图腾。
"啊——！"王德海的人形开始崩溃，黑雾从七窍涌出，"三日后...月全食之夜...达贡大人会撕碎这个世界！"话音未落，他彻底融入黑暗，只留下地上一滩冒着泡的黑水。
陈玄策跪在地上咳嗽，喉咙里腥甜翻涌。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照见墙面新浮现的血字："祭品需满百数，月蚀即开眼"。
"系统，统计目前发现的祭品数量。"
"己确认87人，剩余13人。"
陈玄策抹了把嘴角的血，指尖悬在通讯录"赵思远"的名字上。
这个研究神秘学的老教授，上周刚给他发过"月全食可能引发异常"的邮件。
他盯着窗外渐圆的月亮，最终按下通话键——
"嘟...嘟..."
电话接通前，系统突然发出刺耳警报："检测到新能量波动，来源：周慕云所在位置。"
陈玄策猛地抬头，隧道尽头的天光里，有幽蓝的光痕正顺着周慕云的脚踝爬升，像条吐信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