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洪兴陀地,蒋天生坐在首位,长桌下是洪兴各个堂主,此刻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凝重。
后方的椅子上是各个红棍扎职的大佬。
此时气氛有些尴尬,下首坐着的禽兽以及寸王脸色都不是很好,这一次行动凑的人,十之八九都被逮进局子,精心凑出来的打仔被抓进局子里面。眼下自己的地盘缺兵少将,万一有敌对社团来抢地盘。自己的场子都要受到波及。
尤其是寸王,目前砵兰街的地盘,被东星旺角的堂主疯狗盯上了,是不是搞事情,如果这件事没有一个说法,自己怕是岌岌可危啊。
寸王内心的焦灼几乎要破体而出。砵兰街被疯狗盯上,手下精锐又折损大半,这局面简首是在悬崖边上跳舞!他忍不住看向蒋天生,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危机信号:蒋先生,再不给条活路,我寸王和砵兰街,都要完蛋!”
蒋天生将所有人的焦虑尽收眼底。
才徐徐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现场的所有杂音:
“事情,大家都知道了。O记这一下,打得我们肉疼。”他目光扫过禽兽和寸王,承认了损失,“折进去的兄弟是骨干,是社团的血肉。现在,不是论对错的时候,是止血,是守地盘!”
“禽兽,”蒋天生点名,语气不容置疑,“你那几个场子,阿耀会调‘外援’过去顶几天。钱,社团出。规矩照旧。”
禽兽紧绷的肩头微不可察地松了松,连忙点头:“多谢蒋先生!”
蒋天生的目光转向寸王,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能穿透寸王强装的镇定:“寸王,砵兰街的情况,我清楚。疯狗闻到血腥味了。”
“他敢踩过界,”蒋天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铁血般的狠厉,“你就给我往死里打!打到他痛!打到他记住砵兰街姓洪!”他目光如炬,给予寸王最需要的支撑,“人手不够?后面坐着的红棍,你挑两个最能打的带走!家伙不够?去找阿耀拿!记住,寸土不让!你软一寸,别人就敢进一尺!洪兴的招牌,不能在你砵兰街蒙尘!”
寸王眼中凶光暴涨,猛地一拍桌子(力道比李贤轻,但气势十足):“蒋先生放心!疯狗敢伸爪子,我把他狗爪子剁下来煲汤!”
蒋天生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扫过全场,那股龙头的威压让每个人都挺首了背脊:“其他堂口也一样!都给我把罩子放亮点!地盘守不住,别怪家法无情!”
“至于局子里的兄弟,保释费数目不小,社团会想办法。”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但是,这钱现在不能动,一动,就是告诉外面我们洪兴心慌了,底子虚了。条子也会盯得更紧。”
“所以,我决定,跟和联胜那边……坐下来谈一谈。”
“跟和联胜谈,不是我们怕了谁,而是要稳住一个方向,避免腹背受敌! 现在油麻地那边刚乱,整个油尖旺暗流涌动。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洪兴?如果我们跟东星在砵兰街打得你死我活,打得元气大伤,你们猜猜,和联胜、号码帮、甚至那些小字头,会不会趁机扑上来,在我们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讲!”
“明白!”这一次,包括寸王在内的所有堂主或是点头或是开口应答。
“好了,”蒋天生挥挥手,“都散了吧。寸王,阿耀,你们留一下,商量下砵兰街的具体安排,还有跟和联胜接触的人选和口风。其他人,回去给我把地盘盯死!一只苍蝇飞过,都要看清楚公母!”
众堂主和红棍纷纷起身离开,脚步比来时似乎沉稳了一些,虽然压力仍在,但至少有了清晰的方向和支撑。寸王和阿耀(社团白纸扇)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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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沙咀,一栋闹中取静的旧式居民楼顶层。
屋内,客厅中央,一台保养得极好、泛着温润光泽的留声机正悠悠转动着黑胶唱片。喇叭里流淌出的,并非时下流行的劲歌金曲,而是韵味悠长、字正腔圆的粤剧唱段。那声音时而高亢穿云,时而低回婉转,充满了岁月沉淀的韵味。
一位老者。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两鬓己染上霜白,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身上穿着一身纯白色衬衫,手指修长,此刻正随着戏曲的板眼,手中拿着戏曲谱,摇头晃脑的一展歌喉。
正在居民楼里面听着唱戏的串爆和龙根俩人兴高采烈,神色张扬,带着的二饼眼镜也被他摘了下去,想要更好的融入戏曲环境中。
“坤哥,多年不见,你的曲,唱的更好了!”
“是啊!坤哥。这叫什么,对..艺术,艺术氛围更加浓烈啦。”龙根在一旁适当的将吹捧的话说了出来。
他,正是串爆和龙根口中的“坤哥”——尖沙咀地下世界无冕的皇帝,倪坤。
串爆和龙根。这两人在和联胜也算是元老级人物,但此刻在倪坤面前,却显得格外“活泼”甚至有些刻意。
当然这是在别人眼中看到的情况,若是相熟之人,便会明白他们几人从年轻时期就相识了。
串爆那副标志性的“二饼”(老式圆框眼镜)被他摘了下来,随手放在旁边的小几上,似乎是为了更“纯粹”地感受这艺术氛围。他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堆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和赞叹。
“好!好!好!” 一曲终了,串爆率先用力鼓起掌来,声音洪亮,打破了室内片刻的宁静余韵。
倪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并不显得如何锐利逼人,反而带着一丝老年人特有的慈祥。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刻意的流露出一色对吹捧的得意。没有被打扰的不悦。
他抬手,轻轻摆了摆,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老了,嗓子也锈了,随便哼哼,自娱自乐罢了。” 倪坤的声音不高,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低沉。
“戏嘛,唱得好不好,都是唱给自己听的。” 倪坤拿起旁边紫砂小壶,给自己斟了一小杯热茶,袅袅茶香升起,氤氲了他深邃的眼神,“外面的人听着热闹,说几句好话,听听也就罢了。戏如人生,都是做给别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