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风起云涌

本该喧嚣的茶楼此刻门窗紧闭,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街市的霓虹。

空气里弥漫的不是点心的香气,而是浓烈的烟草味、汗味,以及一种铁器生锈般的、无形的硝烟气息。吊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动,搅动着浑浊的空气,却吹不散那股压在每个人心头的肃杀。

韩宾坐在靠窗的主位,面前是一张铺开的铜锣湾详细地图。

他穿着一身深色立领夹克,里面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脖颈,指间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却浑然未觉。昏黄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照出眼底深处压抑的冰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茶楼大堂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近百名精悍的打仔,清一色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服或工装裤,眼神凶戾,沉默得像一群即将扑食的恶狼。

没有人交头接耳,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偶尔武器磕碰发出的轻微金属声。恐龙和细眼也在其中,他们站在韩宾身后左右,如同两个狰狞的门神。

陈浩南、山鸡、巢皮、包皮、大天二等大佬B的心腹悍将也悉数在场,他们与韩宾的人泾渭分明地站在另一侧,虽然同样沉默,但看向韩宾的眼神复杂,有敬畏,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竞争意味。大佬B则坐在韩宾下首,脸色凝重,不时看向地图,又看看自己那些年轻的兄弟们。

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只有韩宾手指划过地图纸张发出的沙沙声,清晰得刺耳。

“啪嗒。” 烟灰终于不堪重负,掉落在地图上,留下一点灰白的印记。韩宾眼皮都没抬一下,将烟蒂摁灭在早己堆满的烟灰缸里。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穿透沉闷的空气,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时间,差不多了。” 西个字,带着千钧重压。“蒋生命我三日,今晚,就是第一夜!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没退路!”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瞬间成为全场的绝对中心。所有目光,敬畏地、狂热地、紧张地,全部聚焦在他身上。

“目标!” 韩宾的手指如同利刃,重重戳在地图上一个被红笔圈出的区域——和联胜在铜锣湾新插旗的核心地盘,一间由大D心腹“长毛”坐镇的豪华夜总会。 大D条粉肠最威嘅场!打蛇打七寸!今晚,我要它变废墟!要长毛变死狗!”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恐龙!”

“大佬!” 恐龙挺首腰板,眼中凶光毕露。

“你带三十个兄弟,清一色开山刀!从后巷摸入,目标是他们的夜总会‘货仓’同后门守卫!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分钟内,后门要清干净,货仓要烧起!火光就是信号!”

“收到!大佬!烧不起,我恐龙烧自己!” 恐龙狞笑领命。

“细眼!”

“阿宾!” 细眼声音嘶哑,但同样坚决。

“你同浩南!” 韩宾的目光转向陈浩南。

陈浩南立刻上前一步,与细眼并肩:“宾哥!”

“你们带五十人!浩南主攻正门,细眼带人策应,封死两边街口!家伙要硬!见到和联胜衰仔,不用问,照头劈!我要你们的声势,大到隔几条街都听到!拖住他们主力!”

“明白!” 陈浩南和细眼同时应声,眼中战意升腾。

“山鸡、大天二、巢皮、包皮!”

“在!宾哥!” 山鸡等人立刻回应。

“你们带二十个兄弟,负责‘清场’!目标系附近几条街和联胜的场子、放风!速战速决!我要它的夜总会变成孤岛,没援兵!”

“放心宾哥!包在我的身上!” 山鸡拍着胸脯,眼神兴奋。

“大佬B!” 韩宾看向大佬B。

大佬B立刻站起:“韩宾哥!”

“你的人,负责外围策应同接应。边个场有异动,其他堂口有支援迹象,第一时间顶住!情报要准,动作要快!阿耀的人会同你联系!”

“好!我亲自带人去!” 大佬B重重点头。

最后,韩宾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一个面容冷峻、沉默寡言的心腹身上:“阿武。”

“宾少。” 阿武上前一步,声音低沉。

“你带十个最精干兄弟,全部配黑星。” 韩宾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目标只有一个——大D!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他今晚,消失!”

“是!” 阿武眼中寒光一闪,没有任何废话。

部署完毕,韩宾环视全场,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随即又被狂热的战意取代。

“记住!” 韩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决绝,“今晚不是劈友,是打仗!是抢回我们洪兴的脸面!是为了铜锣湾死伤兄弟报仇!手软的,现在可以走出去!留下的,就同我搏命!边个临阵退缩,不用和联胜动手,我韩宾第一个劈死他!”

“劈他!劈他!” 压抑许久的战吼终于爆发出来,近百名打仔低吼着,声音在密闭的茶楼里回荡,震得吊扇都在嗡嗡作响,杀气几乎要冲破屋顶!

韩宾猛地一挥手,吼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家伙!”

随着他一声令下,茶楼角落几个大麻袋被迅速拖到中央打开。寒光闪闪的开山刀、厚背砍刀、包着布条的钢管、用报纸裹着的沉重扳手、甚至还有几把锯短了枪管的猎枪……各种致命的家伙被分发下去,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

韩宾最后看了一眼地图上那个刺眼的夜总会标记,又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那时候和合图法堂里俩兄弟的血,仿佛看到了白头翁那张阴鸷的老脸。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杂念驱除,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伐之意。

他拿起桌上一杯早己凉透的浓茶,仰头一饮而尽,如同饮下壮行的烈酒。随后,他将茶杯重重顿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行动!”

两个字,如同出鞘的利刃,寒光西射!

茶楼后门无声地打开,一道道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出闸的猛虎,按照既定的路线,迅速而有序地消失在油麻地错综复杂的街巷中,向着铜锣湾,向着那片即将被血与火点燃的战场,无声地奔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