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还带着夜色的铜锣湾己经是易他人之手。
此时洪兴则是乱作一团,毗连着旺角与砵兰街一带两个老大都不得安生。出来混的,没有利益从来不可能为他人出头,大佬B又不是他爹他娘,就算地盘旗又不关自己的事。
旺角的禽兽,砵兰街的寸王就是这么想的。目前洪兴社进行改制,从创始人蒋震后“家长式”的集权模式,变成了如今蒋天生主导下的“十二堂口话事人”联席制。这改制表面是放权,实则是蒋天生稳固龙头、平衡各方的手段——堂口多了,山头林立,互相制衡,龙头居中调停,权柄反而更稳。
上半年,蒋天生一记“挖角”重拳,硬生生从老牌社团和合图撬来了宾尼虎韩宾,以及他两个亲兄弟恐龙和细眼。韩宾三兄弟在油麻地、葵涌一带素有威名,尤其韩宾,头脑清醒,手段狠辣,是块硬骨头。当时洪兴上下风头无两,气势汹汹。然而半年过去,预想中的势力大涨并未如期而至。韩宾兄弟是外来人,是“空降兵”,这身份在根深蒂固、讲究论资排辈的洪兴内部,天然带着一层隔阂。
一些老资格的话事人,如基哥、黎胖子,嘴上不说,心里却总带着几分轻视和排挤。地盘交接、利益划分、人手调配,处处都透着不顺畅。韩宾三兄弟初来乍到,根基未稳,面对这些软钉子,也只能暂时隐忍,埋头经营蒋天生划给他们的地盘,力求站稳脚跟。
将韩宾等人从和合图里挖出来,是蒋天生继任洪兴社龙头后,处心积虑要做出的一点“大成绩”。他要向社团内那些倚老卖老、对他这位“太子爷”继位尚存疑虑的叔父辈和堂口老大们证明:他蒋天生,有手段,有魄力,能开疆拓土!挖来韩宾这条猛虎,就是最响亮的宣言。
但是话说回来,和合图过来的人,蒋天生就是绝对信任嘛?
昨日午夜,洪兴的龙头己然得到消息,在尖沙咀一家高级夜总会的VIP包房内,厚重的隔音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蒋天生独自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水晶茶几上放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冰块己经融化了大半。他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镜片后深邃的目光。
他对面坐着的是他的心腹智囊,洪兴的白纸扇陈耀。
“阿耀,韩宾他们最近点样?”蒋天生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陈耀推了推金丝眼镜,斟酌着字句:“蒋生,韩宾做事很落力。他分到的地盘,以前是‘踩鸿’那班废柴在管,乌烟瘴气。现在韩宾接手,场子干净了,数也清楚了,交数很准时。恐龙脾气火爆点,在屯门一带打仔够勇,守得住。细眼就低调,帮他大佬处理后勤,井井有条。三兄弟,没偷懒。”
蒋天生轻轻“嗯”了一声,吸了口雪茄,缓缓吐出烟圈。“能力没问题。和合图那边呢?有没有动静?”
“暂时没大动作。不过,和合图坐馆‘白头翁’和傻佬泰放话出来,话韩宾三兄弟是‘二五仔’,洪兴收留他们,就是打和合图的脸。下面一些小摩擦没断过,韩宾都自己搞掂了,没麻烦到社团。”
“自己搞掂?”蒋天生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真够利索的,这是……不想我插手,怕我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
陈耀沉默了一下,低声道:“蒋生,你的意思系……唔放心?”
“放心?”蒋天生拿起酒杯,晃了晃里面残余的酒液,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耀哥,出来混,有谁是绝对的信任?尤其系从对头社团过档嘅人。就算它是真心跟我,背后仲有个‘叛徒’嘅标签,社团里面无法服人,就系抓住呢点搞风搞雨。禽兽、寸王呢啲老油条,今次铜锣湾出事,都缩起来,未必没有借机看下韩宾等人的意思。”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我把他们挖过来,第一是要成绩,证明我蒋天生有眼光有手段。第二,就是要做一把刀,一把插向旧势力、搅动死水的刀!他们是外来人,没有根基,想上位,就只能靠我,只能搏命去建功立业,去踩低那班阻住地球转的老混球!他们越搏命,得罪的人越多,就越要靠紧我蒋天生呢棵大树。”
“所以,”蒋天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带着一丝冷酷的清醒,“信不信任是其次。关键是,他们有没有用,能不能够为我所用,能不够被我牢牢揸住。他们同和合图的血仇,同洪兴内部旧势力的矛盾,就是靠我来抓住这把缰绳。他们想洗脱‘叛徒’的污名,想要在洪兴立足,想赚到更多,就要用实实在在的功劳来换!用血来换!”
陈耀点点头:“明白。蒋生系要借他们的手,打破旧格局,同时……用旧格局的压力,逼迫他们只能效忠你一人。”
蒋天生靠回沙发,雪茄的红点在昏暗的光线中明灭:“咩错。信任?可以培养。但前提是,他们要证明自己值呢份信任,证明自己除了我蒋天生,没第二条路可以行。铜锣湾呢件事……看一下各方点反应。大佬B没出面,自己是搞不定的,但洪兴的招牌,是大家的。如果连这点都没看透,只懂得缩在自己得一亩三分地……”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言中的寒意,陈耀己然领会。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灯火依旧璀璨,映照着这个权力与欲望交织的江湖。蒋天生镜片后的目光投向那片繁华的黑暗,他知道,韩宾三兄弟这把借来的刀,是时候看看它够不够锋利,能不能按照他设定的轨迹,劈开洪兴眼前的迷雾了。信任?在这染缸里,那是最奢侈也最危险的东西。他蒋天生信的,从来只有绝对的控制和永恒的利益。
此刻另一边的警方也是熬了一个通宵,据线人得到的消息,洪兴铜锣湾堂口的大佬B一个人出门后,从未返回,接着是他的场子被扫的一干二净。
那么在这个非常关头,大佬B人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