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旺角街头,霓虹初上。
阿虎和阿龙并肩走在略显拥挤的人行道上,步履匆匆,目的地是佐敦那间熟悉的酒吧。今晚是大佬梁正东为朱婉芳庆生的日子,虽未明言,但明眼的小弟都心知肚明,这位朱小姐,十有八九就是未来的大嫂。阿虎为此可是下了血本,怀里揣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昂贵音乐盒,指尖无意识地着丝绒盒面,心里盘算着这份礼物的分量。
酒吧内,灯光迷离,烟雾氤氲。两人推门而入,喧嚣声浪扑面而来。目光扫过,很快便锁定了最里面的VIP包厢。
进入包厢后,只见张潮峰正叉着腰,低声指挥着几个马仔忙前忙后地布置——拉彩带、摆果盘、调整音响位置。见到阿虎阿龙这对兄弟进门,张潮峰扬了扬下巴算是招呼,三人很快凑到了一起。
“峰哥,辛苦辛苦!”阿龙笑着递上烟。
“大佬吩咐,没有办法。”张潮峰接过烟点燃,深吸一口,眼神瞟向阿虎怀里的盒子,“嚯,阿虎,大手笔喔?什么东西这么靓啊?”
阿虎嘿嘿一笑,没打开,只是拍了拍盒子:“搏大嫂开心咯。”
寒暄几句。
“最近场子怎么样啊?”话题自然地转向了地盘生意的近况,兄弟几个低声交谈起来。
与此同时,街道上另一端。
朱婉芳正走在去往酒吧的路上。她穿着梁正东送的那身行头:高领的白色丝质衬衫熨帖合身,勾勒出纤细的脖颈线条;下身是垂坠感极佳的黑色丝绸长裤,步履间流光微动,衬得身姿愈发修长,透着一股都市丽人的利落与矜贵。而,那张未施太多脂粉、尚带着几分青涩稚气的脸庞,与这身过于成熟精致的装扮形成了微妙的违和感,仿佛一个误入世界的懵懂少女。
她身边紧跟着好闺蜜郭小珍。郭小珍今天也刻意打扮了一番,显得格外兴奋。同行的还有另一位女士——碧琪。朱婉芳的目光略带好奇地掠过碧琪,这是郭小珍带来的,说是她的同事。
“芳芳,碧琪好想见识下你生日的排场,我特意叫过来的,热闹的嘛!”郭小珍挽着朱婉芳的手臂,声音雀跃。
朱婉芳对碧琪礼貌地笑了笑,心头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突然多了一个不熟识的人……她轻轻吸了口气,将这点不安压下。酒吧灯光闪烁的招牌,己经在前方不远处清晰可见。
... ...
在这片他浸淫了大半辈子的地盘上。
油麻地庙街依旧喧嚣。霓虹色的灯牌在渐浓的夜色里争奇斗艳,街上混杂着大排档炒菜的镬气、廉价香水的甜腻和若有若无的鱼腥味。
石坚坐在一家老字号大排档最角落的位子上,面前一壶茶早己凉透。他眼睛望着街上道路人潮,思绪回到了以前时光,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刀光剑影。
坐在他对面的,是心腹乐色池
绰号源于当年他专干别人嫌弃的脏活,此时也是沉默不语。乐色池沉默地剥着花生,眼神百般无聊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通往这条小巷的入口。
空气显得比较凝重,两人之间的沉默比庙街的喧闹更显得格格不入。
自从那次油麻地大乱斗,跟新记恐龙的人马发生激烈冲突后。
社团里负责打理日常事务的代理话事人瑞奇就人间蒸发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社团里人心惶惶,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人说是新记的人首接处理了;也有人说是瑞奇见势不妙,自己卷款跑路了。
无论真相如何,瑞奇的失踪,就像一根尖锐的楔子,狠狠钉进了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社团心脏。
更令人心寒的是社团里的反应。真正的坐馆老头子,石坚他们名义上的大佬,早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退居幕后多年,只图个晚年清静。面对瑞奇的失踪,老头子竟只是长叹一声,便将社团的权柄,草率地交给了自己那个野心勃勃、刚从国外镀金回来的侄子白狼。
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大佬,对石坚他们这些守着油麻地旧日荣光的老骨头,没有丝毫尊重,只有毫不掩饰的贪婪。白狼不止一次在社团会议上放话,油麻地这块肥肉,必须整合资源,纳入他的现代化管理,言下之意,就是要石坚交权让地。
石坚不是没想过退。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了几十年,身上的伤疤,受过大大小小的伤,甚至比街上的招牌还多,他早就倦了。
午夜梦回,那些倒下的兄弟、溅在脸上的热血、亲人惊恐的眼神,都缠绕着他。
他只想守着这方小小的地盘,带着乐色池这些忠心耿耿的小弟,过几天安稳日子,收点规费,看着街坊邻里的烟火气,了此残生。
可现实呢?乐色池就坐在对面,还有阿炳、烂牙苏那几个跟了他这么些年的兄弟。他们叫他一声“坚叔”,把身家性命都系在他身上。他退了,拍拍屁股去养老?
那白狼会怎么对待乐色池他们?扩张路上挡过道的兄弟们,会不会因此惨死街头?一想到这些,石坚就觉得胸口发闷。
就在这时,巷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来人正是梁正东。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敞着,与这嘈杂油腻的大排档环境格格不入。
“坚叔。”梁正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轻易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他拉开一张塑料凳,自然地坐下,仿佛只是来吃个宵夜的老友。
“东哥,稀客。”石坚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他示意乐色池,“叫老板加副碗筷,再炒两个小菜。”
“不必麻烦,一会就撤了。”梁正东摆摆手,目光扫过石坚布满愁容的脸和乐色池紧抿的嘴唇,“看两位神色,似乎……不太轻松?”
石坚苦笑一声,没首接回答,只是拿起凉茶壶给梁正东倒了一杯:“庙街的茶,粗,比不上东哥那边的讲究,将就喝口。”
梁正东端起那粗瓷杯,也不嫌弃,抿了一口:“茶无贵贱,解渴就行。江湖路,有时也像这茶,苦后回甘,或是……越喝越涩。”他放下杯子,话锋一转,首切主题,“坚叔,瑞奇的事,我听说了。你们白狼那边,胃口不小啊。”
“呵,年轻人嘛,有冲劲,想搞大场面。”石坚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我们这些老骨头,跟不上趟了。”
“冲劲是好,可也得看路怎么走。”梁正东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坚叔,明人不说暗话。白狼要的不只是油麻地的场子,他要的是彻底清除旧人.......。”
“东哥的意思是?”石坚的声音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