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在东海的面试,是个闷热的中午。她穿着白色衬衫和深灰色半裙,头发挽成低马尾,整个人努力收拾得干净利落。合租房里,陈妍在镜前帮她选妆:“别画太浓,看起来知性一点,老板娘喜欢文静的。”她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自己其实并不温柔,不文静,只是从小被教育要做“听话的乖乖女”,习惯了不动声色地隐藏锋芒。
地铁沿线一站站震动过去,坐在她身边的人大多低头看手机屏,空气中混合着香水、汗水和城市快节奏的燥热。她脑子里反复演练自我介绍、项目经历,还有老师说“面试官喜欢看细节,多展示你的思考深度。”
这次面试的是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一家在网上号称“重视创造力、尊重女性成长”的新贵企业。前台是个穿红裙的女孩,笑容职业而客套,带她去面试间时还热情安慰:“姑娘,你是清北的,肯定行。”
进了面试室,两个男面试官和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HR坐在对面。她递上简历,尽量微笑。第一个问题是:“你未来五年有什么职业规划?”
苏瑾微微一愣,稳定地吐出“希望能在新闻内容生产、选题策划、甚至编辑岗位持续深耕,最终影响更多人。”
面试官点点头,继续:“你有男朋友吗?以后会不会很快结婚?我们的女编辑流动性挺大的。”
她愣住,一瞬间内心的愤怒和无奈几乎一齐涌上来。她努力让表情不变,回答:“现在没有这类安排,和工作不会冲突。”
接下来是项目细节提问,她如数家珍,举出大学参与的大型新闻选题、社会调研写作,甚至谈论了自己对新媒体转型与内容爆款的分析。男面试官却兴趣冷淡:“女孩子做这种深度选题会不会吃亏?我们更需要能‘叫座’的内容,你会短视频和做首播吗?”
苏瑾苦笑,只能说上大学没专门学过,但会努力试试。HR插嘴问:“可以接受夜班值班、出差一线吗?有男朋友会不会介意你长期加班?”
她识趣地点头,把“不应该”硬生生憋回肚子里。不知道多少次,自己在名校的得意,临到职场就成了轻飘甚至无用的标签。
面试快结束,三人面无表情地收起桌上文件。留下一句“我们会电话回复,不用多等”,把苏瑾请出门。空气里仿佛比进来时还闷一分。
她下楼坐在公司门前长椅上,沮丧的情绪和外头热浪交织在一起,胃里发苦。陈妍发来微信,“面试咋样?公司看着高级吗?”苏瑾对着屏幕,指尖停了一秒,回复:“还行,挺难的。”
她没说出那些压抑的情绪。过去西年,苏瑾多努力证明自己比偏见想象得更坚强,如今又在这个城市最初的职场门口被现实拦下。
回合租房路上,她听着地铁广播,耳朵里满是广告和培训班女声的激昂,“让每一个女人都能在东海立足!”可谁知道,真正立足要跨越多少道无形的门槛。
夜晚,苏瑾把简历和项目成就重新整理好,心理对自己说:“这次没关系,下一次我还能更好。”
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在扉页写下:
“不要害怕,不要委屈,将来我的字里行间,会把这一切都讲出来。”
合租房要闭灯时,她终于微微一笑。事业与平等的路很难,但她知道,只要撑下去,总能站在属于自己的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