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东海的天刚泛出一丝银白,林泽己经从狭小的床铺上爬了起来。合租房外的世界渐渐喧闹,远处工地的打桩声和楼下早点摊飘来的油条香气交织,城市甫一苏醒,便自带一种胶着的紧张。林泽洗漱间抬头照镜子,发现自己眼下挂着长夜未眠的黯淡倦色,这份新鲜的动荡和压力,成了他来到东海后的每日标配。
吃过一碗稀饭,他坐在书桌前,点开笔记本电脑,打开从校招会带下来的招聘网站。网页上花花绿绿的岗位名称和公司名,最初看时让人目眩神往,点击多了反倒麻木。
学历栏输入“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专业输入“电子信息”,期望薪资一开始还写得挺高,填到第五份以后,他便把数字悄悄往下拉。
每一份简历都要斟酌自我评价、项目亮点、兴趣特长和“职业理想”。林泽想,自己这些年写过的文章、得过的奖项、做过的项目里,哪些是真正属于未来雇主需要的呢?网上教程教人“包装自我”“量身定制”,可他心头清楚,广告和真相之间往往有道鸿沟。点鼠标、上传文件、填写联系方式,一切都机械地循环着,仿佛自己也成了数据海中的一份匿名简历,被系统算法随时可能筛到废纸篓。
眼看着表格里“己投递公司数量”一天就飙到三十家。林泽在焦虑和机械的操作中被麻木了。偶尔刷朋友圈,有人晒出“今日offer到手”“入职互联网大厂”的截图,配上礼物红包和家长的点赞。现实却更像是一场持久消耗战,大家都靠着几句名校校训打气,但谁都不敢大声说“我很快能行”。
午后,林泽决定换个方式。穿上唯一一套貌似正式的衬衫,他把打印好的简历揣进信封,去市中心的写字楼一层一层“扫楼”投递。高楼大厦下人流交错,前台接待大多笑意寡淡,做着“请留下材料”等标准流程。偶尔遇到亲切的职员,一边翻简历一边无奈道:“又一个清北的,外面实在太卷了……”
林泽站在一家科技公司楼下,看着窗内忙碌的年轻人和玻璃门后划区分明的工位,心里五味杂陈。他以为名校是通行证,初到东海才明白,这里每隔一个地铁站都有十五六个和他一样的“优秀毕业生”。
回程的地铁里挤满了求职青年,人人自带孤独和渴望的气味。有的在低声报岗,有的在焦急听语音面试通知,有的刷着招聘App反复检查未被点开的信息。
林泽握着拉环,望着舱门上倒映的自己,忽然觉得,这座城市像一台无情的筛选机器;他不是独一无二的幸运儿,更像是和千千万万人一同等待命运消息的普通人。
下午回到合租房,他丢下挎包,收到了今天第一份面试邀请,也收到了十几条系统拒信。林泽不死心,换了邮箱和手机号,用不同模板再刷一遍海量投递。
身旁的阿琛笑谈:“别太上头,兄弟,‘海投’是体力活,心态要佛。”
天黑后,林泽趴在床边望着窗外写着灯火的对面楼宇。键盘敲击声中,他悄悄定了明天最早一班的地铁闹钟。睡觉前,他在备忘录写上一句自勉:“要努力,但也要允许自己失败。”
合租屋的门终于关上。他在文件夹中新建了一个名叫“希望2025”的投递表格,为自己记下每一封发出的简历和收到的消息。窗外偶有远处轮船汽笛鸣响,夜风吹拂东海。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人生路远,水滴石穿。在城市洪流的筛网里,只要不放弃,至少,梦想不会被悄然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