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愈冷的东海夜深,搬进新屋不过一周,合租屋就开始弥漫一丝无形的焦虑气息。林泽难得早点归家,却发现远处的霓虹与楼下的繁忙,似乎一点都没减少大家对明天的迷茫。
饭刚吃完,阿琛正守着旧电视机刷最近的新闻。突然画面切到一则特别报道:“今年青年失业率持续高位,东海高校毕业生平均就业周期从三个月延长到一年。”屏幕上弹过一波波公式化的统计曲线,镜头和采访对象背景里仿佛都能看见自己熟悉的同龄人侧脸。
“你们听到了吗?”阿琛叹气,“大城市再大,还是那么多人一家一户窝在角落里发愁,说不定下个月咱们这屋都得换人了。”
陈妍默默刷手机,看到自己的大学群里好几个学姐陆续更换微信头像、晒亲手做的早餐、打卡图书馆。朋友圈有升职的炫耀,有被裁员的自嘲,有人深夜转发行业裁员榜单附上一行字:“一年白忙。”
她小声嘟囔:“说什么人才缺口,难的还是我们。行业越新鲜,死得越快,大厂都在裁员,我们小公司能挺到明年就谢天谢地。”
苏瑾摊开刚批改完的稿纸,无精打采:“家里人还以为东海是金矿。新闻想让你相信一切都在复苏,其实大家躲在小群圈子互相加油打气,第二天一早还是得硬着头皮去投那些明知道不会回信的简历。”
气氛一度低落,林泽心里和大家一样沉闷。他回想白天参加的一个小型招聘会,展位多、人更杂。一圈走下来,他把备好的简历发出去十几份,但除了陌生求职者的加油打气,再没收到哪怕一句真正的鼓励。电梯里,一位西装笔挺、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摇着头自言自语:“过去我挑人,现在轮到别人挑我了。”
他忽然很想哭,也很想笑——原来无论起点如何辉煌,进入社会后,山河都是一笔一刀要自己拼出来的。
回到家,他站在窗口发呆,楼下烧烤摊还热闹。一个面包师傅摊着骂:“又一个大学生来应聘,问能不能给他五千工资,还要单双休。我们这边最多给三千呀。”林泽望着街灯下归家的青年,真的能分得清谁“体面”谁“落魄”吗?
进屋后,一时间谁都不愿提找工作的窘境。反倒是阿琛开玩笑:“兄弟们,万一咱这屋全体失业,怎么样?要不一起开个花甲米线馆?”
陈妍咬牙说:“真不行,我回老家带带补习班,肯定有人饿得起。”
苏瑾认真道:“要不我们试试自媒体创业?写写东海求职故事,反正身边事就是最好的稿子。”
阿琛托腮叹气:“说真的,以前总觉得有学历就是保障,到现在才明白,一切都要靠自己重头再活。东海外面看着气派,屋里一地鸡毛才是真的生活。”
聊着聊着,大家突然都安静下来,被屋外风声和电视新闻填满了无力。林泽回房间,手机变得极不想看但又舍不得关掉。他打开家人群聊天,母亲还是操心的口吻:“儿啊,不行就回来,东海再好没个安稳工作妈也不省心。”他明白那是苦口婆心,却只能咬着笔头回复:“妈,别担心,最近有机会试岗呢。”
深夜时分,林泽打开电脑,把投出的简历一栏栏对照,发现又多了几条“己阅未约”。他点开一个招聘App的论坛区,全是毕业大军的焦虑和倔强——有人夜里写出“我愿意试错,但不愿意认输”,有人调侃“35岁危机提前十年”。他在心里默念:
“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城市边缘化,大家都被生活推搡着前行。”
他想起大学老师的建议:忧虑并不是走不下去的理由,关键在于能不能扛住下一轮风雨。于是,他合上电脑,用力给自己写了句:“就算身处大数据统计里的最底层,也得以小人物的方式继续投入竞技。”
外面风声更紧了,城市的轮廓在黎明前愈发模糊。林泽深知,明天自己还得清早起床,再参加一场没把握的面试。可即使是弱水三千,他也要舀起一瓢灌满青春希望的泥浆。
每个人点起微光,守着属于自己的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