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夜，正如林泽合租小屋里昏黄的灯，永远无法彻底照亮每一个房间的每一处角落。苏瑾夜读的平静也只是暂时的，她回家后，刷着手机里的“求职APP”“微博”“豆瓣”等应用，看着眼花缭乱的招聘广告与打鸡血的人生箴言，心头不由得浮起一种深深的失落。
那一天，她在合租屋的沙发上翻查邮箱，一条又一条面试被拒的通知无情地弹出来。微信里，前同事晒着升职；公众号推送的创业青年在东海买房买车；父母打来电话，语气小心翼翼，隐隐又透着疲惫与期盼。她明知生活本就该艰苦，却忍不住让一点点暗淡沉积进了心里。
刷着刷着，苏瑾突然觉得什么都无趣至极。所有的社交平台、微信群、“职场精英群”、行业大号，还有自己关注己久却从未说过一句话的“女性成长博主”账号，都成了刺眼的幻影。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逃离信息的轰炸、他人的焦虑和自己的羡慕。
“要不，这些账号都不要了。”
一句话在心里炸响，她猛地动手。第一个删掉了豆瓣号，那是大学时建起来的，每晚刷影评、分享自省；又删掉了自媒体小号，那几千的僵尸粉、无数码过的鸡汤和本该可以产出的理想，统统点了“确认”。
接着是微博、知乎、所有兼职、租房、投简历的APP账号，一一注销。一时间指尖发麻，仿佛能把过去那些“别人家的优越生活”、所有自卑与不甘，随着“注销成功”弹窗一并清除。
最后，她甚至想到要删掉自己的微信，断了与过去和世界的全部联系。但深夜一通母亲的问候让她按下了暂停。母亲说：“不要太累，慢慢来，好日子不会欺负真正努力的人。”
删号的过程忽快忽慢，像一场数字时代的自救，也像现实中无法排解的崩溃。等关掉手机，夜己经很深。屋里静默，空调转动的嗡鸣像生活强装镇定的喘息。她抱膝坐在人字毯上，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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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为什么要坚持？”她在日记里反复写道。答案一时间显得模糊至极。
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脆弱。原以为删掉虚拟世界里所有“疲惫的自己”，现实就会温柔一点。但夜更深时，她发现，没有哪种痛苦只属于网络，焦虑与不安都在现实的床头如影随形。
哭过以后，苏瑾默默拿起手机，给自己留下一句备忘：“删号不等于放弃人生。明天睁眼，身边依然是新的风、灯火和活生生的未知。”
第二天早晨，林泽发现苏瑾的状态不对。他递上一杯温牛奶，小声问“还好吗？”苏瑾摇摇头，眼圈还红着。但她终究没说出半个“崩溃”，只是和所有在东海拼命生活的人一样，倔强地站起身去洗把脸，收拾自己，走进新的一天。
生活回到轨道。被删掉的账号不会消失，删掉的脆弱也不会成为废墟。它们会在下一个清晨被一束阳光、好友的玩笑或母亲的一句叮嘱，一点点温柔地填补。
“我没输，还会再来。”她在小纸条上写下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