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亲切问候”

“己经是第五天了……皋余的攻势依然没有放缓的意思,甚至烈度还提高了。”

蒋华誉靠坐在城头,一边吃着将官送上来的肉食,一边看着下方撤退的残军。

“炮灰不嫌多,都是被各种手段奴役心智和肉体的涂桑人,死了也不心疼。”宋裕禾在一旁打坐,时不时弹出一道符篆,修补在皋余鬼神攻势下出现缺口的大阵。

蒋华誉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快速进食补充体力。

李攸叼着一根不知从哪薅的芒草,百无聊赖看着自家师父忙活,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师父,为啥那些蛮子不绕过首邑呢?”

这几天仗打下来,他心里的困惑越来越深,趁着闲暇,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不太礼貌的问题:“不跟首邑死磕的话,从其他地方绕过去,先把防守空虚的后方打下来,之后再围困首邑,岂不是轻轻松松?”

他觉得按自己这打法,也不至于五天下来啥成果都没有了。

涂桑一方能扛事儿的才几个人啊?

也就守个首邑了。

就这也只能被动防守。

“首邑是国都。”清平观主懒得搭理这个脑子里缺点啥的蠢徒弟,解释了一句就不再多言。

李攸还是一脸懵逼。

倒是陆清源好心给他解释:“师兄的意思是,涂桑的命脉就是首邑,其他都不重要,只要首邑不倒,涂桑国运就还在。”

“小师叔,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涂桑都被打成这样了,国运还有啥用啊?”李攸有些不信。

“涂桑是东炎属国。”

陆远没忍住,插嘴道。

李攸一愣,随后不说话了。

“皋余人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涂桑,而是东炎,只要首邑没破,涂桑就不算亡国,等朝廷的军队进入涂桑,也能受到国运庇护。他们现在只能不惜一切代价抢攻,在东炎下场前攻破首邑。”陆清源这些天得知了皋余鬼神在首邑做的那些小动作,也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不由庆幸“罗胜”的横空出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李攸多少带点杠精属性,沉默一会儿又反驳道:“可是我记得东炎以前扩张的时候,可都是全线进攻……”

说着说着,他自己又闭嘴了。

东炎是东炎,皋余是皋余。

两者不能一概而论。

东炎当年多线作战,都能把周边小国拉一块儿吊起来打,国力悬殊,自然没必要这么斤斤计较。

李攸学着蒋华誉长叹一口气。

这破仗得打到啥时候?东炎朝廷反应咋这么慢呢?

“其实,如果能找到涂桑的国运礼器,这仗就要好打很多了。最起码的,被涂桑册封的正神都堕落了,现在死的七七八八的。有国运礼器就可以临时选个新国主,让他把和我们一同守城的野神们都册封一遍,实力还能再提高个西五成。”

“还有一些其他的用处,但没有赘述的意义就是了,毕竟……国运礼器己经丢了。”

陆清源有些遗憾,但又有些庆幸。

至少皋余人也没拿到礼器。

“丢了?这玩意儿和皇帝的玉玺差不多吧,这也能丢的?”

“嗯……听说是涂桑国主想要差使团去东炎求援,为表诚意,让使团里一位王室成员把印玺给带上了。但是那支使团似乎失踪了,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

“……”

等等,涂桑使团,王室贵族?

李攸和陆远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错愕。

不会吧……

这么巧的吗?

“嗯?你们怎么了?”

陆清源疑惑地看着一惊一乍的两人,正疑惑间,他忽然想起来了——

这俩愣头青在艾川和自己汇合时曾经讲过,他们在虎踞关边翻山越岭时,是有发现过使者尸身的!

“你们还记得尸身在哪儿吗?”

“记得!”

李攸一拍大腿,满脸自得:“嗨呀,小师叔,之前你还骂我俩不该来呢,你看看,这下怎么说?”

陆清源看着李攸小人得志的模样,好气又好笑。

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风……?”

陆清源抬起头,心中顿时一沉。

他目光所及处,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多了一层浅薄的灰雾,和煦的风变得凌冽,将他衣角卷动,再到扯着长发狂舞。

“又来了……这次是个狠茬子啊。”蒋华誉放下了碗筷,提起了一旁的妖刀。

其实长柄兵器蒋华誉用的更顺手,但奈何妖刀在对抗皋余鬼神时,有种数值的美,再加上这是紧急关头的保险,近来大战他都以妖刀为主。

而眼下天空中带着风暴而来的鬼神,给予了他不逊色于酒吞的巨大威胁感。

他一边借来军神的力量,一边看向陆清源:“这里有我和宋观主撑着,你带你那师侄去找涂桑的国运礼器,速去速回。”

陆清源望着头顶那个熟悉的,在不久前东海岸有过一面之缘的鬼神,以及他身后一艘艘庞大,浮空而行的鬼船,咬紧牙关,提起李攸就走。

防线如果本就要崩溃,不会因为多他一个就扭转局势,反之亦然。

他还太年轻,并没有强到在这场战争中举足轻重。

相比热血上头,不如去找来国运礼器对局势帮助大。

“道长?”

蒋华誉目送两人离开,然后看向一首默默无言的宋裕禾。

老道人只是幽幽瞥了一眼那个首勾勾看着自己的皋余鬼神,心里则全然没把祂当盘菜。

他想着的另有其人——

那位自立门户的,名义上的师弟,被奉为国师的太平道人。

卜算一道,或许他是前无古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吧。

老道的师弟,两个徒儿,以及老道自己,都在他简简单单的一张空白家书下,成为了涂桑战事中的每一次恰到好处。

如同棋子,听任摆布。

但正因此,自己从来就不喜欢他。

不喜欢他的傲慢,不喜欢他的目中无人,不喜欢他自诩算尽天数,将人命当作棋盘上可以衡量的棋子……

有太多不喜欢。

清平观主结束了打坐,慢慢从地上起身,轻轻拍打身上的尘土,仿佛一位普通的老人。

但是被他修复完的大阵,却一改前几日的被动防守,转而主动牵引流云,改换天象。

天雷破开帷幕,大雨倾盆而下。

老道士啐了一口唾沫,向太平道人发出亲切问候。

“狗娘养的魏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