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湖城。
夜已深，万籁俱寂。
程筱芸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凝视着天花板，脑海中想着沈维良所说的话。
沈维钧对她心怀企图，这一点她能够隐约地察觉到。
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她身上，偶尔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一些微妙。
如果她没有接受刘存叙的告白，或许她还能继续装作视而不见，睁一眼闭一只眼下去。
但如今，她既已经决定和刘存叙牵手，那么就应当一心一意，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
想到这里，程筱芸翻身坐起，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点开了WJ的绿泡泡聊天界面。
她呆呆地盯着那个空白的对话框，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思索半天，始终无法敲下一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禁有些懊恼起来，狠狠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啊啊啊！人家又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我到底该怎么开口啊？”
她喃喃着。
万一自已编辑了一堆话过去，结果对方怼一句“我对普信女可没兴趣”，那场景简直不敢想象，恐怕她隔着手机屏幕也得原地社死。
程筱芸又纠结了一会儿。
最后，她索性一把拉起被子蒙住头。
先睡觉。
翌日一早。
程筱芸坐在书桌前，她仔细核算着自已的收入。
因为家教从每节课两个课时变成每节课三个课时，这个变化使她每月收入增加了4800元，再加上其他的收入，应付每月2万的利息终于不再吃力了。
她总算是可以喘口气了。
人果然都是逼出来的啊......她想着。
放在半年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已没毕业就开始拿高薪了。
程筱芸看看手机上的日期，再过不久就放寒假了，放寒假就意味要回老家了，要回老家就意味着要见奶奶了......
其实，奶奶此前并不是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不过都让她用各种理由推脱了，最后都是用文字消息回复。
程筱芸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直到现在deadline已经无限接近，她终于避无可避。
她只能选择面对现实。
不过，还是要先给奶奶打一个预防针，给奶奶一个心理准备。
为此她特意向沈维良要来了变声软件。
这个软件挺傻瓜的，就是升调和降调，然后调一调音色。
对于程筱芸来说，无需去改动音色，只要把音调下降，就能模仿出她从前的声音。
她反复试了几次，都没出什么问题，效果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之后，程筱芸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机，但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屏幕上奶奶的电话号码处，迟迟不敢拨通。
她把手机放下，又拿起，再放下，又拿起。
良久。
程筱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按下了拨号键。
她用的是原来的手机号码，这个号码一直没有注销，还不断交着话费，为的就是能给奶奶打一通电话。
“嘟嘟嘟......”
没过多久，话那头便缓缓传来一个略显苍老却饱含慈爱的声音：“喂，阿云啊。”
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温暖。
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光，带着岁月的痕迹和无尽的温情，就像奶奶坐在家门口，温和地朝着她招手。
仅仅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声，程筱芸就红了眼眶。
然后，泪水如同溪流，在她的眼眶中奔涌而出。
“阿嬷，是我。”
程筱芸努力让自已颤抖的声线平静一些，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四个字。
说完之后，她紧紧咬着嘴唇，生怕再多说一句，就会抑制不住那即将喷涌而出的哭声。
奶奶没有听见她说话，关切问道：“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呀？有按时吃饭吗？身上还有钱吗？”
奶奶的每一句关心，都像一把把重锤，直接击溃了她最后的防线，她再也抑制不住，大哭出声：“阿嬷，我想你了......”
“阿嬷也想你了，要是太想家了，那就快点回来吧，阿嬷做饭给你吃。”
“好啊......好啊......”
“不哭了，不哭了，多大的人，羞羞脸啊。”
“阿嬷，阿嬷......”
“阿嬷在，阿嬷在。”
“阿嬷，我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等我回去了，再和你说......”
“怎么了呀？是不是生病了啊？可别瞒着阿嬷哟！”
“没有，阿嬷，我身体可好着呢，就是这事儿有点复杂，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那行吧，那就回家来，咱们慢慢地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有阿嬷在呢。”
“好...好...阿嬷...等我回去...”
“嗯，早点回来哦，阿嬷在家等着你。”
程筱芸刚挂了电话，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手机又响了。
来电：小叙。
程筱芸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才接起电话：“喂，小叙。”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传出声音：“阿芸，你在哭吗？”
尽管程筱芸已经尽力在整理情绪了，但还是被刘存叙听出了异样。
“我没事......”
“等着，我过去找你。”
……
十几分钟后，程筱芸在楼下见到了刘存叙。
刘存叙上前，把她拥进怀中。
“你怎么了？”刘存叙一边轻声问道，一边用脸颊轻轻地蹭着她耳边的鬓发。
程筱芸嗓音轻柔，缓缓道：“我给奶奶打电话了。”
刘存叙有点诧异，垂眸看她：“你都跟奶奶说了？”说着，他想到她哭了，又担心道：“难道是，奶奶接受不了吗？”
程筱芸轻轻摇头：“我还没敢说，我是用了变声器跟她通的电话。”
说完，她往刘存叙的怀里拱了拱，低声道：“小叙，我好怕，我好怕啊。”
刘存叙感受到了她身体轻微的颤抖，他用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别怕别怕，等放了假，我陪你一起回去见奶奶吧，除夕前我再回宁江。”
程筱芸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用了，小叙。有一些事，我总是要独自面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