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觉得有些奇怪,在他看来,纪煜不会是那种什么都不问的人,他越在乎,就会越想要知道答案。
“最擅长说谎之人也最容易看出来谁是说谎者。”陈述还是从他讲述的故事里发现了漏洞。
纪煜看着他,陈述问道:“语文考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问我?”纪煜垂眸道:“我只负责了数学这一门而已。”
陈述嗤笑道:“现在还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真把我当傻子吗?”
他刚开始把纪煜当做了彭阳,是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站在他的视角演绎着。
不管是厕所里的那场霸凌,还是考试之前的那段谈话。
但是他发现,他遇见的彭阳和纪煜记忆里的不一样。
因为自身原因,彭阳是个浑身充满戒备的人,不会轻易去靠近谁,虽然在被欺负但性格绝非懦弱,不反抗是因为他心存死志。
在这一瞬间,陈述想明白了什么,他冷声道:“你囚禁了他。”
“如果知道他会跑,我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做。”纪煜轻笑着说。
他回忆起多年后再见到彭阳的时候,他在一间破烂的教室里,佝偻着瘦弱的身体,过长的头发遮住了额角狰狞伤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很明显有一条腿残了。
彭阳一眼就看到了他,却装作不认识,从他身边经过。
纪煜通过村长调查清楚彭阳这些年的事。
彭阳是逃到这里来的,他杀了人,他的父母,然后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改头换面,重新生活,阴差阳错当上了小学老师,带着几十个小孩上课。
纪煜推算了一下时间,彭阳来到这里就是他们分手的那段时间。
现在就算彭阳不说,他也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可纪煜心里的那股恨意和怨恨并没有消失,反而越加浓郁,将他积压在心头的情绪无形之中爆发了出来。
在纪煜的帮助下,村镇开始修新学校,那彭阳就不能做他的小学老师了,因为他没有文凭也没有教师资格证。
他知道是纪煜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纪煜找上彭阳的时候,他刚收拾好了行李。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几年,他的行李加起来一个箱子就能装完,就像他的人生。
纪煜站在门口,指尖夹着一支不停燃烧的烟,看见彭阳走出来,他说:“去哪儿?我送你。”
彭阳不想答应,但纪煜很强势,他不得已的跟着纪煜上了车。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四肢拴上了锁链。
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直到门口出现了灯光。
纪煜打开了所有的灯,彭阳这才看清楚这个房间,和高中的时候纪煜住的那间卧室一模一样,所有的陈设摆放位置都没有变化,让他在恍惚间觉得自已回到了那一年。
“医生说你的身体情况很差,需要好好养着,每天会有营养师来,一日三餐,一次都不能少。”纪煜将饭菜放在了窗边的小桌子上,继续道:“每天的药我都会放在桌子上,那里有监控,我会看着你吃下去。”
彭阳的呼吸很轻,房间里只有纪煜的声音,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像是忘记了怎么说话。
纪煜蹲在他面前,抬起来的手又在半空中放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等养好了些就去做手术。”
听到做手术,彭阳终于有了些反应,干裂的唇微动,细微的声音响起:“我不去。”
锁链发出了声音,他慢慢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道:“送我去监狱吧。”
“能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不就是因为你不想去自首吗?”纪煜冷声道:“现在怎么想通了?”
彭阳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再发出声音来,只是表情引人深思。
“快吃吧。”纪煜不再和他说这些,开始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吃完了所有的饭菜。
等他离开之后,彭阳才没忍住落下泪来。
他不是想自首。
是想死。
“我从来不惧怕死亡。”纪煜的疯狂让他享受着追求的死亡的过程,但后来他却无比的害怕彭阳会死。
他日日夜夜用监控看着被他关在了房子里的人,看着他按时吃饭,按时吃药,按时睡觉,闲时会看书,还会看电影,好像很喜欢这么平淡的生活。
纪煜没有给他手机,他与整个世界失联,孤寂的世界里只有他和纪煜。
在纪煜生日那天,彭阳好像想开了,离开了那间屋子,亲手给纪煜做了个蛋糕,主动和他讲了很多的话。
谈起了自已从小到遭遇,还有他动手杀人前发生的事。
他问纪煜:“长大的代价是什么?”
那个家是他永久的噩梦,是辱骂,是暴打,是不停萦绕在耳边的哭泣声。
唯一安静的片刻是在纪煜家里帮他补课,和高考结束后的那一个月。
“看过我身上的伤痕吗?”彭阳脱下来身上的睡衣,露出来后背的伤疤,是各种各样的痕迹,凌乱的狰狞的。
这些伤疤纪煜见过很多次,但这一次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彭阳主动亲吻了他,轻柔的吻结束后,他说:“让我去死吧,纪煜,如果你还爱我的话。”
“让你失望了。”纪煜笑着说:“我不爱你。”
彭阳很失落,他不是因为纪煜说的不爱你,而是因为纪煜不肯放手让他走向死亡。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被一道铃声给打断了。
本来空无一人的教学楼的过道上挤满了人,像是将他们堵在了这里,不能挪动分毫。
老鬼醒来,黑气弥漫,将陈述护在了自已的保护圈里。
他仍有些困倦,却没忘在陈述的颈间落下一吻,是冰凉的。
【宝宝,好饿。】
陈述随手喂了他一颗糖,是他身上最后一颗糖了。
“上课了。”纪煜又抽出一根烟来点燃,烟雾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似恍惚似沉思。
“还有个问题。”陈述叫住了他,问出了一个他想了很久却还是没有找到答案的问题:“你们两个最后是谁死了?”
其实这个答案在纪煜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答案,但陈述觉得他需要肯定的回答。
纪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摆了摆手道:“重要吗?谁死了谁活着,是个重要的问题吗?”
陈述冷笑道:“对你来说重不重要我不管,对我来说重要就行。”
要破除这个鬼蜮,肯定是要找到主角。
纪煜脚步一顿,他站在人群中,身边全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没有脸,就像是批量复制的,身形完全一致。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