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宋烟?”
周氏夫妻热络地走上前来。
周大婶将帆布袋递给宋烟,握着她的手交待:“丫头,我家那边的习俗,上车饺子,下车面,我包了几个素饺子,贴了几张饼,你带路上吃,还是热乎的。”
周大壮点点头:“没多少东西,带路上吃。”
现在早上6点多,天都没大亮,周氏夫妻这份心意,让宋烟感受到了这个年代质朴的情感。
双方寒暄推辞了一番,这袋东西最终被热情的周氏夫妻强塞给宋烟。
宋烟:“叔婶,这是钥匙,房子我大概打扫了下,家具餐具那些,我这时间紧张来不及处理,叔婶您们要不嫌弃的话就用,我这下乡也用不上了。”
宋家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家里总是收拾妥妥帖帖的,家具那些都保养的很好。
这么多东西,买起来也是一笔大费用,能免费得来这么多东西,稀罕的不得了。
周氏夫妻:“哎呀,你这孩子真是,我们太不好意思了,这便宜占老大了。”
周大壮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票证,还有几张团结,递给宋烟:“丫头,收下吧,这些都带上。”
周大婶忙说:“丫头,甭客气,你不收下,叔婶心里不得劲。”
大家都不容易,这一堆票证和钱,哪能再收,况且她有宋大伯家的赞助,殷实着呢。
宋烟忙把手背在身后,连忙摇头:“叔叔,婶婶,谢谢,吃的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这些您们自已拿着,我真不收。”
话音刚落,宋烟就把钥匙往周大婶手里一塞,背起包扛起包裹拎着吃食,就往站台狂奔,边跑边挥手:“叔婶,您们早点回去吧,我去赶车了。”
周氏夫妻对视一眼无奈摇摇头,长辈占一个小丫头的便宜,他们真觉得不好意思。
周大壮叹了口气:“媳妇,到时候给宋烟丫头多寄点东西吧,她就带了一个包裹,孙主任说那个地方条件苦着呢。”
周大婶点点头:“行,丫头礼貌懂事,叫人心疼得很,要不是咱家两小子老早结婚了,谁娶了她,我都要笑醒。”
周大壮对于媳妇的话不置可否。
宋烟被人流推上车,随着人流找座位,找着位后,将包裹塞在座位下,用脚夹着,双肩包搁在怀里,两手紧抱着,盖上头巾,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
火车与轨道的摩擦声,车厢里人来人往说话声,交织在一起,热闹的很。
起得太早,哈欠打了无数个的宋烟,很快睡着了。
天色大亮,知青办的孙主任和工作人员带着下乡通知书,还有今天出版的最新报纸一份,朝着宋大伯一家走去。
一路走来,有很多认识孙主任的人,不免热络地打招呼。
听说宋国强一家送了两个儿子下乡,众人哗然,惊讶得不行,纷纷表示不信。
孙主任将报纸抖开,展示给大家看,这下越来越多人跟着一路去宋大伯家看热闹。
毕竟刘梦睇是什么人,邻里之间心里都有底。
太阳突然从西边冒出来,她主动送两个儿子下乡,大家惊奇的很。
宋国强和两个儿子正吃着从外面打秋风顺过来的早餐。
忽听门外闹哄哄的,随后礼貌有序的敲门声响起,大儿子起身去开门。
孙主任:“哟,吃着呢,来,今天特意给你们送下乡通知书,中午12点的车,你们东西收拾好了吧?”
“国强啊,你媳妇思想觉悟高啊,值得我们大家学习,今天拍照的同志也跟着过来了,等会,你们一家拍照,好给我们广大知识青年家庭做个宣传。”
刘梦睇要求儿子下乡的时间很急,这不手续一办完,他们一大早就亲自上门了。
这样有觉悟的家庭一定好好宣传,给邻里做个表率,带动更多的知识青年下乡。
孙主任自顾自的把话说完,宋国强和两个儿子对视一眼,满脸疑惑,怀疑是不是自已没睡醒,他们怎么可能下乡,谁也没接话。
宋国强面容呆滞地接过下乡通知书,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确实是他家两个儿子的。
他攥着纸张,额头青筋直冒。
孙主任笑呵呵,继续添了把火:“应你媳妇的要求,这份报纸送给你们收藏。”
两个儿子抖着手,展开报纸,上面是母亲喜滋滋攥着他们的下乡表与知青工作人员的合照,配上一篇感情真挚的文章,图文并茂,激励的很。
宋国强忍不住了,面子也不要了,直奔卧室,一巴掌拍醒还在睡梦中的刘梦睇,“臭娘们,你做的好事,还有脸睡。”
昨晚被暴打了半夜,刘梦睇后来痛着痛着就睡着了。
猛地又挨打,她下意识地求饶,“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打了。”
“国强,中午的车,现在不早了,让你两儿子赶紧收拾收拾,给孩子们准备点吃的带路上吧。”
孙主任的大嗓门隔着一道门清晰地传了过来。
宋国强打人的手一顿,下一秒打得更狠了。
房内刘梦睇哭喊求饶声和宋国强的破口大骂声清晰地传出了门外,邻居们唏嘘不已。
刘梦睇平时有多高傲,宋国强有多文质彬彬,此刻就有多反差。
街道知青办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守在客厅,宋大伯一家的两个儿子,最后苦哈哈的拎着简单的小包裹,手上各自捏着一张大团结,木着脸和他们拍了张合照。
被四个身强力壮的工作人员热情地带走,踏上大西北的旅程。
大门一关,邻里一散,宋国强又狠狠地揍了刘梦睇。
尽管刘梦睇一再辩解,自已没有给儿子报名下乡,但是报纸、领取下乡补贴的签字、报名表,都完完整整地证明了她的参与。
尤其是宋国强发现家里的存款,只剩下两张大团结,藏在衣柜后的老物件也空了,衣柜里的棉衣保暖的东西都没了,气得脑袋发晕,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临走时,两个儿子一人一张大团结,拿上能用得上的东西。
他们眼神极其冷漠,扬言会记住母亲的“好”。
儿子眼神里对她直白的恨,丈夫想杀了她的表情,让刘梦睇害怕不已。
她跌坐地上痛哭流涕,拍着大腿,头往地上磕,对天发誓大喊冤枉,可是没人会信。
好好的家,被刘梦睇搞得乌烟瘴气,钱财一空,两儿子大好前程也毁了。
宋国强铁青着脸押着刘梦睇去找刘老太,将家里的存款米粮搬空,一脚踹开试图阻拦他的刘老太,扬言以后老三家跟娘家断亲,气得刘老太中风了,话也说不清,两家算是彻底闹崩了。
他还去了纺织厂跟会计说好,刘梦睇以后每个月的工资直接给他。
刘梦睇虽然难受委屈得不行,一想到儿子的事却又百口莫辩,至于跟王志权的事更是心虚地不敢反抗,只能唯唯诺诺地听宋国强指东指西,还要时不时承受他的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