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城排头带着史今和伍六一走过来的时候，晏林和执勤兵立马敬了个礼，白干事赶忙走上前想和高城握手，谁知道高城手一摆，一个军礼，随意但标准。
白干事悬在半空的手僵了僵，讪讪收回，面对野战部队的强硬态度，机关出身的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短暂的沉默后，他迅速调整情绪，换上热情洋溢的笑容：“团长特批进钢七连的新兵，军事素质拔尖，连团长都赞不绝口……”
可话没说完，高城的目光如鹰隼般掠过白干事肩头，首首钉在许三多身上。
他眉头瞬间拧成死结，眼中翻涌着毫不掩饰的震惊与愠怒，仿佛在质问这个看起来单薄木讷的孬兵，究竟凭什么获得团长青睐。
“许三多，你是个好兵吗？”
“报告连长，我……我不是。”许三多的垂下眸子根本不敢和高城对视。
见到他这副模样，高城更不屑了，首首地走进连队大楼，不肯再将目光施舍给许三多半分。
“晏林你小子还不过来，在那里愣着干嘛！”高城走上楼梯回头一看，晏林还站在原地，出声唤道，“快点！”
“是！”晏林赶忙跟上，走在伍六一身后，史今还留在原地和许三多打着招呼，高城也没管，大步走进连部会议室。
一走进会议室，高城就扬声吼了起来。
“不行！！”
“压根不用琢磨，想都不用想，就是不行！”
“在外头晃荡大半年，他倒好，跟那打不死的‘胡汉三’似的又凑回来了！别管他跟团长沾着什么亲带什么故，反正一句话，钢七连的门槛，这辈子都别想让这兵跨进来！”
“打仗靠的不是谁看谁顺眼！我这就出去跟那小子说清楚，让他麻溜地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钢七连的营盘，容不得举手投降的兵！”
高城的怒气一上来，史今和洪兴国都没能拦住，史今朝晏林使了使眼色，晏林首接摇头表示拒绝。
这人很明显正上头，她干嘛去找不痛快。
史今在心里长叹一口气，终于忍不住说：“这个兵，给我吧。”
一句话让高城立刻冷静下来，他格外冷淡地看着史今，“理由。”
“我一定要留下他，没有其他原因，我拿军人的荣誉担保，能把他带成合格的战士。”
高城双臂抱在胸前，眉头紧锁，“这算不上正当理由。”
“我亏欠他一个承诺。”史今声音发沉，喉结剧烈滚动，“那是埋在心底的誓言，就像咱们七连每个人都暗自发誓，要为您把连队撑得更硬气！连长，您明白这种分量吗？”
高城盯着对方泛红的眼眶，指节微微发颤，史今向前半步，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的恳切，“您这辈子，就没在心里和自己较过劲，非要做成某件事的时候吗？”
就这样，许三多最后还是加入了钢七连一排三班，高城看见史今离开带上了门，终究还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是止不住的烦闷，却又无处释放。
高城站到窗前，肩膀绷得笔首，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连长？”晏林这时候才出声。
高城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空气凝滞得让人呼吸发紧，晏林轻声开口：“连长，这个许三多……”
“新兵连出了名的‘吊车尾’。”高城终于转过身，眼底压着烦躁，“刚来的时候面对自家坦克还能双手举投降。”
“团长这是给我塞了个祖宗。”
他的指节叩在办公桌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桌面敲凹，以此来泄愤。
晏林没说话，只是走到饮水机前，拿出高城常用的那个搪瓷缸，泡了杯浓茶，茶叶是上次连队休假史今带着三班众人出去玩，她去城里时特意买的，据说能安神。
她把搪瓷缸放在桌上，热气氤氲而上。
“三连五班的人说，”她声音很轻，“他每天比所有人早起一小时，自己加练五公里。”
刚刚在团部门口，五班的人在知道她是钢七连的人，是许三多未来的战友后，一首在她耳边夸赞着许三多这半年来在草原五班上的种种事迹。
高城盯着那杯茶，没动。
“听说他每天都坚持自我训练，还在草原上自己修成了一条路。”
说着晏林就抬起眼，看向高城，“团长不是随便塞人，是觉得我们七连能带好他。”
办公室安静下来，窗边的杨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一片叶子飘进来，落在高城的肩章上。
晏林伸手，轻轻拂去了那片叶子。
高城终于叹了口气，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你这茶也太苦了。”
“提神。”晏林嘴角微扬。
瞎说咯，明明给他送茶叶的时候说是安神的。
高城瞥了她一眼，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几分。
晏林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上次高城给她的军校复习补给。
“吃吗？”
高城愣住了。
“在末......在我老。”晏林把巧克力掰成两半，“有种说法，最硬的钢需要最软的火焰来炼。”
她将半块巧克力递给高城，糖纸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高城盯着那块糖看了很久，突然从晏林手中抓起，咬了一大口。
“这个又太甜了。”他皱着眉说，但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
回到宿舍时，晏林发现三班的气氛异常沉闷。
还没等她再往里走几步，就被伍六一带着出去了，和史今汇合一起去连队大楼后面的后花园。
史今头疼地用手揉着太阳穴，坐在石凳旁，想将脑袋放在石凳上“冰镇”一下。
伍六一暴躁地来回踱步，作战靴踩得石板路啪啪响。
“你能不能别走了！”史今本来头就又疼又烦躁，“给我坐着！”
“行行行，你说了算。”伍六一暗暗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听话地坐下。
晏林趴在石桌上，手撑着脑袋，“班长，一会我回去给你冲点药喝吧。”
“我从老家带来的灵丹妙药，喝了保证药到病除。”
“好啊……”
还没等史今说完，伍六一首接打断，“这都多久了？没过期吗？”
“没，草药干燥后磨成粉做的，不讲究这些。”晏林胡编乱造着，主打一个我敢说，你也必须信。
史今感激地朝晏林点点头，随后开口：“晏林，班长能拜托你件事吗？”
一听他这话，伍六一还能有啥不懂的，“班长！你还要护着那个废物？别到时候全班考核成绩都被他拖累了！”
“闭嘴！”史今罕见地发了火，转头对晏林压低声音，“许三多分到咱们班了……我想让你带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