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
为什么会是悲伤？！
不要在我面前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啊。
有点诧异。
从心理学上来说，被逮住了现行的犯人，第一反应应该是慌张，心虚，然后是给自已的违法行为进行口条上的找补，尝试给自已开脱。
不应该是现在这般可怜兮兮，用一双单纯到几乎透彻见底的眼眸，如同做错事渴求原谅的孩子一样，透露出一脸真挚的忏悔凝望着自已。
仿佛也不是想为自已减轻罪行，而是希望有人能将她从这种无比挣扎的状态之中解脱。
猎人低头审视起眼前的猎物。
大抵不到一米六的身高，有着一头长度及腰的粉色秀发，相貌突出，五官精致而柔美，第一眼就让人平生出几分亲切感。姿容端正秀丽，轻松跨过可爱的评定线。身上所穿着的某校校服干干净净，看得出平日生活里的利落与得体。
校服裙摆不长不短，边缘没有裁剪和爆改的痕迹，应该是学校分配下来就是如此。没有追随学生群体之间三天两换，所谓彰显个性的流行。
类似什么“国一剪一截，国二剪两截，国三腰间光到鞋”的不成文规定，看得出有着自已的坚持和底线。
结论——是个好女孩。
但的确干了件蠢事。
“对不起…我…我…”
终于挤出断续的声音，少女紧攥着身上挎包的背带，如湖水般清澈蔚蓝的眼瞳中，映照出某人无私的铁面。
起码在她惶恐不安的视角中，店铺里的保安先生，正是那首位察觉到她不正当行为的法官。
白羽审判官一言不发，只是一味的打量和注视着眼前的罪犯。
原因无他。
美少女永远都是稀有品，能这么理所当然的直视对方，且没有被打成可疑人士按响警报的风险。
那肯定要正大光明的先看个爽再说。
“咳咳，”
无比熟练地利用职权满足了一下私欲，白某人咳嗽一声，压着嗓音道：“这位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唉？呃、嗯……”
粉发少女闻声一颤，愣了愣点头答应。习惯性露出的礼貌微笑，也在此时多出几分的愧疚和无助。
果然……
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的，哪怕是为了真希……不对就是不对的。
跟在年轻的保安身后，一之濑帆波在心里不断地敲打着自已，回想起母亲从小到大对自已的严格教诲。
她顿时就感觉到自已做了一件极其无法原谅的傻事。
“为什么…”
此时此刻。
脑海中盘旋着母亲的无数教诲，一字一句像是有千钧重的巨石，身体四肢仿佛被绳索勒紧捆绑，和这些名为“善良、正直、坚强、守信”的石块一起——沉湖，共同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人穷不能志短，无论做什么，只要不触犯国家的法律条款，靠自已的力量生存，我们就不会比别人差。】
【不要和别人攀比，每个人身上都有他们的闪光点，而这份突出的宝贵地方，往往不是依靠外在的物质去衡量。】
【帆波。】
【你是我的骄傲啊。】
……
滴答，
盈满泪水，早已起雾的眼眸将一滴泪珠赶到了眼角，伴随一声声音极小的道歉，又马虎掉落。
侥幸那皮鞋踩踏着地面的脚步声，成为少女一时啜泣的掩护，一之濑帆波努力调整着情绪。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自已就必须要承担责任。
这也是母亲对她的教诲。
承认错误不一定能弥补她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但至少可以让对方看到自已的态度，同时也让自已得到一丝心安。
她埋着头贴在打工少年的身后，直到恍惚一时冒失地撞上前者的腰背。
惯性让她立即礼貌退开合适的距离，也让她露出歉意的微笑。
“抱歉，我不小心走神了。”
“无碍。”
白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利索地递到身前，“给。”
“欸？”
少年戴着不透光的墨镜，让她看不出对方眼中的神采，更猜不透他的盘算。
按理来说，自已负责的店铺里有东西遭到偷窃，不是应该愤怒的当场训斥做出这种卑劣行径的人吗？
特地把她带到了这里，还注意到刚才自已努力克制下，依然还是没有能够稳住的情绪。
这是……
一之濑帆波将纸巾接过来，轻轻捏在手中，连续眨了几下眼眸才驱走附着在眼里的朦胧水雾。
待视野足够的清晰，又将目光望向身前。
白羽背靠着墙壁，单腿承重，等待的间隙目光看似纵游于外侧的街道，实则焦点依然放在默默拭去眼泪的少女身上。
等到对方似乎调整好了心态，他重新拾起饰品店安保的本职，用简练又平淡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赘述道。
“初犯？”
“嗯…”
一之濑帆波将身上背着的挎包拿下，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那枚精美的发卡，和真挚的目光一起递向身前的少年。
“真的十分抱歉！我会向饰品店的老板当面道歉，并且认真地写一份检讨书……”
“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我可以毕业以后在这家商场打工做一些免费的劳动力，希望可以得到你们的原谅！”
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诚意的道歉。
白羽闻言沉吟片刻，遂侧了侧脑袋，像走流程的警察般继续盘问道：“动机呢？”
“动机……”
一之濑帆波一时有点迷糊，迟疑思索了一会后，还是选择坦诚交代。
“我，想要给妹妹带回一份她心仪的礼物。”
“哦？难怪。”
“难…难怪？”
一之濑帆波更加不明所以了，从坐立难安到一脸茫然只要不到一秒。
她清亮透彻的眼眸不自觉眨动几下，扑闪着困惑，像是一对没找对进化方向的史莱姆。
店员先生的反应有点奇怪，有点不太像正常人。
白羽挪步转身，将正脸面向跟前的少女，沉默片刻后，忽然颇为满意地说道。
“好，我原谅你了！”
“欸？”一之濑帆波缓慢睁大双眸，这么轻易就……
白羽又伸手钻进口袋，费力探索了一番，然后在里面抓出早上刚拿到手的十张千元大钞。
钞票上的夏目漱石目光温和，令人感到心安。
“给，这是你的奖励。”
“奖励！？”
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个店员一定不正常！
一之濑帆波先前怀揣的忐忑不安的心情，在这一刻顷刻化作云烟泡沫，被一阵路过的强风霸道吹散。
这阵狂风十分狂野，说来就来，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白羽将钞票十分随意的摆到少女面前，见她完全处在一个不知所措的状态。
嘴角一挤，爽朗而又干脆地说道。
“回答问题就应该得到奖励，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