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嗯一声,甩了下鞭子,驴车哒哒哒往外走。
“哎哎哎,小兔崽子你们干啥,把东西给老娘放下!”
眼见邱氏拦不住人,到手的东西要飞,杨氏撒丫子跑过去拉住了驴尾巴。
“啊呃!”
驴子吃痛,一蹶子尥中杨氏。
杨氏‘嗷’的痛呼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丧天良了!丧天良了!死丫崽子,这可是你亲舅娘啊!”
赵婆子拍着大腿,两眼翻白,一副要气晕了的模样。
“大嫂,阿锦她不是故意的。”邱氏哆嗦着去扶杨氏,反被她一巴掌甩在脸上。
“呸,邱巧荷你这个贱人!我看你就是故意耍老娘的吧。”
邱氏无助的摇着头,叫苦不迭。
二人争执的功夫,宋锦已经赶着驴车出了望月村。
宋思远和宋思宁频频回头,担心邱氏受欺负。
驴车走上官道,没多远便见一辆样式简朴的乌篷马车踏着飞尘跑来。
离得近了,马车上坐着的车夫猛拉缰绳,“宋姑娘?”
正是赵应。
“是阿锦吗?”崔好云掀开车帘,瞧见宋锦,长长舒了口气,颊边小酒窝若隐若现,“我接了一桩案子,正头疼呢,你快帮我分析分析。”
左右不急着回去,宋锦便停下驴车,略一颔首,“说来听听。”
“此事与我一个好友有关,我那好友名唤谢棠安......”崔好云叹了口气。
事情说来简单,谢棠安出生时又弱又小,家里人怕她夭折,将她寄养在一位神医那里,谢棠安自幼泡在药草堆里,又于医者一道颇有天分,十五岁便出师了。
前些日子她嫌日子乏味,偷偷带着丫鬟乘船来到永阳县,刚下船便碰见一个妇人神色焦急的寻稳婆,说是家里儿媳妇要生了。
谢棠安医者仁心,跟妇人去了她家,到地方一看,那儿媳已经血崩昏死过去。
谢棠安给那儿媳扎了几针,儿媳醒来,哭求她救救孩子。
可她本就血崩,身体虚弱至极,实在没力气,谢棠安于是决定剖腹取子。
她医术确实高超,剖腹取子很成功,血崩也险险止住了。
妇人一家很感激她,留她做客,谁知第二天天还没亮,妇人便带人冲进房间,说她故意杀死儿媳,将她扭送至县衙大牢。
谢棠安的丫鬟没办法,费尽力气寻到县衙,正好撞见去看热闹的崔好云。
丫鬟知道崔好云颇好查案解谜,便委托她救谢棠安。
“这样听着我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不如跟你们一起去看看吧。”
宋锦只一思考便决定走一趟,若其中有冤情,对谢棠安这样的医道天才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也太可惜。
时下并非没有剖腹取子的先例,只是此法多为保孩子,生生割裂产妇肚腹,一旦如此产妇大多当场死亡。
若再加上血崩,那差不多是神仙来了也难救的程度。
谢棠安能在如此艰难的情形下救下那家儿媳,医术精湛可见一般。
马车里,聂景珩修长两指虚虚落在太阳穴处,闻言略一挑眉,深邃眼眸望向宋锦。
宋锦注意到他的目光,稍抬眼睑,与他对上,顿了顿,很快移开了。
巧合的是,那妇人一家正住在望月村。
待到地方,赵应去敲门,开门的竟是不久前邱氏打过招呼的李姓妇人。
“你们是谁?”
李氏把着木门,视线在他们一行人身上扫过,神色很警惕。
“这是芸娘家吗?我姓崔,芸娘之前帮过我,我算着她这近日生产,来看看她。”
崔好云把手中拎着的几个木盒递了递,显然做过准备。
李氏贪婪的目光落在那精致木盒上,犹豫片刻,拉开了门,“进来吧。”
聂景珩没下马车,崔好云和赵应走在前面先进去。
宋思远和宋思宁听说李氏家刚死了人,心里害怕,不敢进院,便留在外面。
望月村是个杂姓村,方才路上崔好云说过,李氏夫家姓陈,芸娘相公陈春生是陈家独子,二人成婚五载芸娘才怀上孩子。
李氏领着三人在堂屋坐下,一个伶仃纤细的姑娘进来,给他们添上茶水。
宋锦注意到她脚步袅娜,眼波流转间颇有韵致,不像农家姑娘,倒似富户家娇养的小姐。
见她盯着那姑娘瞧,李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冲那姑娘低斥:“还不出去!”
姑娘手腕一抖,头也不敢抬,匆忙退了下去。
“姑娘来的不巧,我家芸娘前两日生产,碰上个庸医,将她肚腹剖开,害死了她......”
李氏抬袖拭泪,神色悲痛。
“啊,怎会如此,这......”崔好云陡地坐直,眼眶里氲出泪花,难过不能自抑的模样。
嗯,演的很像。
李氏显然没料到她反应这般大,略迟疑了下。
“那个,婶子,茅厕在哪?”宋锦冲崔好云使个眼色,插话问。
李氏松口气,“哦,院里桃树后头就是。”
崔好云收到暗示,猜到宋锦要去院里搜寻,便趁机拉着李氏说话。
宋锦出了堂屋,捂着鼻子去茅厕晃了一圈。
日头渐高,方才给她们倒茶的姑娘正在灶房做饭。
趁她不注意,宋锦闪身钻进柴垛后,抬手召出水镜回溯。
照谢棠安丫鬟所说,她们三日前傍晚下船,宋锦拨回时间,来到三日前。
水镜里天色沉沉,陈家小院一片漆黑,只其中一间房内亮着微弱的光,惨叫声自那房里一阵接一阵传出来。
借着微光,宋锦看见屋外房檐下站着的中年男人甩了青年一巴掌。
“你这个畜生,我看你是非气死我不可!当初是你要求娶芸娘,现在又做出这样的事,你,你简直猪狗不如啊你!”
“这怎么能怪我,成亲五年才怀上,我没休了她都算我有良心。”青年捂脸低吼,“再说了,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我不过收了小婉她就受不了了,是她自己善妒!”
“对不起姑父,是小碗的错,求您别打春生哥,您要打就打我吧。”
偏房里忽然跑出个姑娘,扑通跪在地上。
“小婉你起来,这又不怪你,是芸娘没有容人之心。”
陈春生半抱半拽把人拉起来,宋锦看清那小婉的脸,正是将才给她们倒水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