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能交谈太久,倘若被人发现了,会给彼此带来大麻烦。
在分开之前,林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
他声音特别低,特别轻,像是不愿意打碎的美梦,“江昼,你告诉我,我妈妈,是不是死了?”
江昼手指猛地蜷缩到一块。
林栖重复了一遍,“告诉我吧,我能接受,我只想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江昼,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你难道要骗我吗?”
事实证明,江昼这人更经不起道德绑架,他嘴唇颤抖,真相呼之欲出。
林栖没逼他说下去,因为林栖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竭尽全力,努力挤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啦,骗你的,我相信你。江昼,快回家吧,我也很累了。”
“林栖——”
江昼情不自禁地拉住他手腕。
林栖埋下脑袋,瘦弱的身躯在月色下如同一道薄纱,他缓缓回过身,保持着冷静,“怎么了?”
江昼喃喃:“抱歉,我……”
“不怪你,我明白。”林栖把手腕抽出来,“换我也不敢说出来,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妈妈太累了,这对她是解脱。”
真的,没关系吗?
林栖回到了自已的房间。
他眼神空洞,盯着天花板,意识完全放空。
妈妈也不在了。
怎么什么都没了?
他甚至哭不出来,从很早开始,他就有了这个预感。当梁雁禁止他去见妈妈,当医院里的妈妈没有转身,当一个电话都成了奢侈……种种迹象,都说明了一件事。
他知道,妈妈不在了。
梁雁……梁雁……连我妈死了这种事你也要瞒着我吗?
什么事你都要瞒着我吗?
林栖身体僵硬,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似失语了。
他想尖叫,去悬崖峭壁上赤脚奔跑,用鲜血带走心中痛楚。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都在身体那样冰冷,不听使唤。
快到天亮时,林栖突然出现在一楼,在佣人震撼的眼神里,他狠狠地砸碎了几个名贵花瓶。
他捡起来一块碎片,抵上自已的手腕,笑得凄惨而疯癫,“叫梁雁回来!让他马上给我滚回来!”
张嫂脸都吓白了,“小栖,别这样,小栖!”
“别过来!”林栖一步步后退,碎片陷入皮肉,鲜血落到地面。
他戒备地看着每一个人,“叫他滚回来!晚一分钟我就割自已一刀!”
张嫂又急又心疼,回过身大喊:“赶紧给少爷打电话呀!你们愣着干嘛啊!打呀!”
这才有人慌乱地拨通了电话。
“少爷说一个小时后到,让我们先控制住他。”佣人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生怕自已慢了一步。
林栖放下来碎片。
随意地扔到了地上。
他恢复到平静,“帮我包扎伤口吧。”
态度转换极快,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林栖不会再为了一个梁雁自残,他已经吃了太多亏,他做这些,不过是想证明自已的决心——他要见他妈妈。
手臂上的伤口很快被处理好。
林栖端坐在客厅,像一座沉稳的大山。
佣人们小心翼翼地围在他身边,不敢发出声响。
大家都明白,今天会发生大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
花园外传来声响门被人打开,梁雁的身影逆着光而来。
几个佣人挤上去,“少爷,您回来了。”
男人身形颀长高挑,骨相优越,眉眼看似温柔,唇角带着一点笑,只是那抹笑怎么也落不进眼。
他微微颔首,“我知道情况,不用多说。”
林栖稳坐不动,视线如同刺骨寒冰,落到梁雁身上。
还未交锋,眼神已经在空气里打了个十万八千个回合。
梁雁偏过头,淡淡道:“看来你是要跟我叫板了。”
林栖冷笑,“敢做不敢当吗?梁雁,你有种瞒着我,怎么不敢跟我说实话?”
他站起身,一把揪住了梁雁的衣领。
就算身高矮了一截,气势却完全不输。
“我要见我妈。”
身边的佣人想要拉开他们俩。
梁雁抬手制止。
他低下头,和林栖对视,“请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林栖把他衣领拽得更紧,露出来一个近乎恐怖的笑,眼睛瞪大:“你可以不答应啊……我有一万种方式死给你看,一个人要是想死,那很容易,就算你把我永远捆住,给我输液,只要我愿意,我也能咬断自已的舌头,抠破自已的皮肉,流血而亡!”
“拿死威胁我?”梁雁身上有着很淡的香水味。
林栖讨厌这个味道。
梁雁笑了笑。
仰起头,“诸位,麻烦退下去。”
佣人们立马散开。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梁雁这才握住了林栖的手,一点点把他手指掰开,露出来一个残忍而天真的笑容:“宝贝,开什么玩笑?人都死了,我从哪里给你搞个妈出来?挖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