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月下

林栖一遍遍追问,你们确认梁雁真的没有回来吗?

众人一口咬定并没有回来。

张嫂说:“你也许是做了个梦。”

林栖怔然。

周围的一切充斥着谎言,真真假假,他无法分辨。

大病初愈,家里佣人把他盯得特别死,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跟在他屁股后面转,生怕再出现上次那种晕倒了没人发现的情况。

没有人知道,林栖在昏迷之中,已经坦然面对了丢丢离去的事实。

他经常在做梦,梦到自已在无尽的荒野里寻找丢丢,好多次,他都看见了丢丢的身影出现在麦田尽头,没等他靠近,又消失不见。

林栖知道这是思念过度,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已已经知道了丢丢的死亡,很多个夜晚,他都看着那个酷似丢丢的挂件,一遍遍擦着眼泪。

丢丢没了。

家里人把林栖盯得很死,他完全丧失了自由。

梁雁也完全不见了踪影,听佣人们说他今年行程满当当,怕是没空回家了。

不是没空回家,而是他要去组建一个新家。

深更半夜,屋内进来一个人。

林栖以为是梁雁回来了,起身开灯,张嫂的面容忽然出现。

她怎么会来?

林栖还没说话,对方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开灯,声音压得特别低,“嘘,小栖,走,我带你见个人,小声点,别被其他人看见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家里佣人几乎都睡下了。

林栖配合地点头,两个人摸着黑,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屋内没开灯,张嫂牵着他的手,生怕他摔跤。

林栖想笑,他还没有笨到这种地步,走个路都能摔。而且秋天的月亮又大又圆,月光落进屋内,也能照亮一小片路。

张嫂偷偷摸摸地把大门打开了一条缝,努力不发出声响。

两个人跟做贼一样从屋内摸了出去。

其实林栖想半夜逃走并不是难事,别墅内的安保并不严密,可他自已丧失了逃跑的勇气。

走进花园,门口鬼鬼祟祟地蹲着一个人。

林栖一眼就认出来了,快步向前:“江昼?你怎么来了?”

隔着铁门,江昼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嘘嘘!小声点啊你!”

林栖无奈地点头。

“你都不知道想见你一面有多难,梁雁跟个疯狗一样,不准我们靠近,老子已经跟他打了四次架了。”

“你们打架了?”

江昼特气,“靠!根本打不到他,他见我时带十个保镖!”

这还真是梁雁能干出来的事。

林栖说:“你找我什么事?”

“噢噢。”江昼这才开始谈正事,“我说我要带你走,你干不干?”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林栖很迷茫他真诚地发问:“我和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这样救我?”

“我很久之前就说过,一,梁雁是我曾经的兄弟,他犯错了,我们做兄弟的不能坐视不管。

二,你的过去和我很像,我这人爱管闲事。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现在看梁雁很不爽,他要干什么,我就跟他对着干。”

张嫂在一旁小声劝道:“小栖,你就跟着他们走吧。”

她又对着江昼说:“你都不知道前几天他病得多重,医生都是差点救不回来了。你们都是大好人,做做好事,把小栖带走吧。”

江昼脸色更难看,“你前几天病得这么严重吗?可恶,梁雁不准我们来看你,这个贱人——”

“别担心,我还好好的。”

寒风过。

林栖的衣角被风扬起。

他努力让自已看起来有活力一点,挤出来一个笑,“我真的没事,别担心我。”

“你为什么不肯走?”江昼怎么也想不通,梁雁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他咬紧牙关,“你难道不知道他要结婚了吗?”

“我知道啊。”林栖那样平静,“他结婚是他的事,我并不在乎。”

“他把你关在这里,你怎么可能不在乎?”

林栖露出一个笑,他把手心贴在心口,“我留在这里,跟梁雁关系不大,更多的……是为了我自已。”

“什么意思?”

“赎罪。”

林栖说:“我犯了很多错事,我想在罪孽洗刷之前,我都没办法走出去。万一我又闯了祸,害了人,我就真的……”

不配活着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事啊!”

林栖坦然地说:“杀人。”

换作是之前,他肯定无法开口,总想着给自已留一层遮羞布。

如今破罐子破摔,江昼这么好的人,不能被他继续欺骗,把真相告诉江昼,江昼还会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在江昼震撼的眼神里,林栖继续说:“因为他妈妈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所以我杀了他妈妈,把他妈妈从楼梯上推下去,死了。”

“……”

“我把我妈妈送进了精神病院,整整十年都没有接她出来,我不孝。”

“……”

“你和他谢京宥也是兄弟吧?”

林栖冷飕飕地说:“我曾经也对他下手了,他命大,刚好躲过去了。”

“……”

林栖说:“我就是这样的人,江昼,你还要救我吗?”